陳蘭花也沒吃過白鱔魚,原以為這兩條會進她們的肚子,哪知道第二天陳清回來,左翻右翻一通,就發現了水缸和水桶裡的魚,張口就要,說是拿回去煮魚粥補身體。
王月桂非但沒意見,看樣子似乎還挺樂意,話語間都是自豪,“野生的,你們在菜市場都買不到,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是啊,一條得半斤吧?”陳清彎腰去看,估摸著重量。
王月桂點頭,“差不多,沒稱過。”
然後這兩條“名貴”魚就被拿走了,連同水缸裡河魚也被撈走了不少,只剩下幾條小的沒要。
陳清就是回來看看陳老頭,進門的時候提了兩斤豬肉和一袋豆腐,又給了陳老頭五十塊錢讓他以後自己買肉吃,臨走的時候就把能搔刮的都拿走,包括王月桂平時曬的山菇幹,菜乾,連蘿蔔乾都不放過,同樣撿了好大一袋,還是挑最好的。
王月桂沒有樂意,反倒是讓陳蘭花幫著去挑選,桂圓乾荔枝幹也都挑了一些裝袋子,讓陳清拿回去。
“放假回來了也不要老想著偷懶,你媽在家辛苦,放假了就多幫你媽乾點活,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懂事了。”陳清坐在堂屋對陳蘭花進行教誨,旁邊是王月桂忙著整理他點名要的東西,一袋袋放進紙箱,等著一會他拿走。
親戚之間拿點東西本來也沒什麼好說道,禮尚往來都是情分,沒必要計較那麼清楚,不過事事都有例外。從陳清工作後到現在,每次回來都要把老家的東西搔刮一空才罷休,有時候還打電話回來跟王月桂叮囑要什麼什麼,然後讓留著,特別是養的土雞,一到過年過節陳清就要王月桂預留出十幾只最好的給他送人,有時候給錢有時候不給,不給王月桂也不說什麼,由著去。
好幾次陳蘭花都忍不了跟王月桂抱怨,不能這樣縱容這些人,王月桂都不聽,認為都是親戚,要點東西不過分。
問題是,是要點而已嗎?
這麼多年了,每次回來都這樣,什麼都要挑好的,王月桂曬的乾貨哪樣不是市面上買不到的,拿到鎮上賣錢都能得到不少,自己家都捨不得吃,偏偏陳清全部拿走,憑什麼。
陳吉還好點,一般不會從老家拿什麼,除了過年過節的那些禮貨,平常都不會主動跟王月桂要這要拿,餘青麗跟著李雅琴張口說要點什麼,還要被陳吉說不懂事,大嫂這麼辛苦曬的東西,還是留著賣錢補貼家用為好。
陳清就沒這種覺悟了,理所應當覺得這些東西他想拿就拿,拿了還不夠,也都要挑好的,自己坐在那不動,支使陳蘭花她們姐弟幾個去給他搞,或者讓王月桂給他挑和裝袋子,真是把自己當大爺,現在還好意思當著自己親大嫂的面教訓起陳蘭花,也是不要臉到極致。
“哦。”陳蘭花心裡不屑,臉上倒是沒表現出來,只是在陳清看不見的地方暗暗翻了個白眼。
等這種人離開,陳蘭花就跟王月桂抱怨,“他怎麼老要回來拿東西,自己不會買嗎,什麼都要,好意思嗎他。”
不由得陳蘭花不氣,如果換成大叔陳吉她可能都沒這樣生氣,但是對陳清她實在喜歡不起來,那家人對她家看不起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難道王月桂看不出來嗎,幹嘛要縱容這種人放肆。
王月桂把挑剩下的東西收好,見陳老頭沒在堂屋,她就沒顧忌,“哎呀,他都看見了,我還能怎麼辦,不給也說不過去。”
兩條白鱔魚是半個多月前小狗兒送的,養到現在王月桂一直沒捨得吃,也捨不得拿去賣,就是想等孩子們放假回來了一起吃,好好補補,哪知道今天陳清會回來,還看到了。
陳蘭花翻白眼,無話可說,明明是王月桂忍不住跟陳清吹噓自己得了兩條白鱔魚,陳清才會去天井放水缸的地方看,不然陳清那種人怎麼會刻意跑到潮溼髒亂的天井那兒。
家裡那些乾貨也是,如果不是王月桂刻意說起,連她都不知道有這些東西,陳清又怎麼可能知道。
王月桂這種有點東西就跟人盡顯擺的心理一直都有,但凡一點事兒都能說得十里八鄉都知道才好,陳蘭花明白她媽這樣處於某種炫耀的心情,可是對陳清就不用那麼熱情了吧,她家這些親戚哪個是安好心的,不都是變著法來搔刮她家的東西。
本來就一窮二白,家徒四壁,唯一被人看得上的就是這點土產,陳蘭花頓感悲從心來,眼睛漸露迷茫,不知何從,不明所以了。
難得一見的白鱔魚沒吃上,陳蘭花鬱悶了好多天,等到陳蘭荷和陳文鬆放假回來,她就跟他們講了這件事。
現在陳文松懂事了許多,對陳清這種行為早已是見怪不怪,陳蘭荷嘖嘖兩聲,似乎也習慣自己家被別人欺負,反正好東西永遠都是留給叔叔家的,自己家人不配吃。
陳家現在還種著很多地,冬季的話倒也沒什麼農活,有空把地翻一翻就行,話說出來輕鬆,活幹起來可就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了。
一年到頭,陳蘭花最怕的兩個時間段就是夏季的七八月和冬季的一月二月,太累了,七八月農忙,收水稻插秧摘荔枝等等就不必細說了,一月二月要翻山地的土也是一個大工程,她家又沒有可以輔助的工具,全靠人工,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陳蘭花上大學後也學會了打扮自己,衣著顯然不鮮麗,卻也比之前強很多,回到竹木村之後,她彷彿又回到了原地,灰撲撲的舊衣服,黃色的塑膠鞋子,扛著鐵鍬去翻土,累到直不起腰,手掌心全是磨出來的水泡,火辣辣的疼。
累了,她就坐在山頭,仰頭看湛藍的天,全當做休息,完了繼續幹活,接近下午五點多了才能收工,回家之後還要忙著家務,雷打不動的重複著:煮豬食,摘菜,挑肥料去菜地施肥,割豬草,餵豬……
別人出生就是從起點往終點跑了,而她,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外人看重的血脈相連就是羈絆住她的枷鎖,這輩子都無法掙脫。
小的時候她不懂,現在她認清了,同時心裡也更加怨恨,為什麼自己和別人的生活就差距那麼大,她奢望過那種衣食無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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