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夏日的雨剛剛過。
應昭正在巴縣視察。
作為一個自小有空沒空就會往田間地頭裡跑的太子而言,他跑出首都,只帶八百騎兵到處跑,基本上東宮的屬官也都習慣了。
哪怕當了皇帝以後,他也經常沿著河流和車馬道行動,指不定哪天就在一些田家小院冒頭,然後跟老鄉聊聊情況。
這一次來巴縣,甚至沒有通知劉裕。
而是走走停停許久,看了不少鄉人恢復生產,然後瞭解他們的實際生活情況。
微服私訪了屬於是。
“大郎,前頭有一座村子。”
親衛們上來喊著,雖然應昭是皇帝了,但出巡還是會喊他大郎。
畢竟他是家中老大,大郎也是這個時代的稱呼,長輩們會喊,平輩們也會喊,下屬一般會用官職代稱,不過出巡遮掩,肯定得用常見的字眼。
“去看看。”應昭笑著一抖韁繩,戰馬很快來到村子前。
村頭,並無人,只能看到一些樹木。
“可有人?”
應昭喊了一聲,古怪的左顧右盼。
附近的農田也已經沒人在除草了,只有水稻鬱郁蒼蒼,但附近卻沒有看到人,這就很令人奇怪了。
“客人何來?”
就在應昭打算下馬走進去看看的時候,後方傳來了好奇的聲音。
不一會兒,繞過眾人,看到了應昭,一個穿著儒袍的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之後好奇問道:“可是劉安東麾下的軍隊?”
應昭下馬,作揖:“老丈勿慮,我們只是行商,路過貴村,正好飢渴,想要打個火,還有弄點水來喝,順道採購一批物資,充作行商用度。”
“這樣啊。此去何方?”
“先過巴縣,探探本地的店租物價,要是合適,回頭也尋一處落腳,開個商號。畢竟成都那邊的商價,實在太令人難以負擔了。聽說這渝州新建,未來可期,就過來走走。”
應昭一通吐槽加自白,讓老丈瞭解了,但也多了幾分鄙夷之色:“原來如此。現在村裡的年輕人,都跟宣撫使和招討使去開闢梯田和水庫,村裡的孩童也都在老朽私塾就讀,並無人留在村內,你們若是要打火,隨我去寺下,那裡有位置停駐。”
“多謝!”
應昭讓人下馬,給老丈騎乘。
“免了免了,走不了幾步路。”老丈擺擺手拒絕,應昭一看也不好強求,就跟著下馬步行。
一路來到了村莊內。
許多都是新建的痕跡,讓應昭詫異道:“這些地方,怎麼多是新房。”
“都是今歲開建的。承禪雖然目無君父,但治理地方卻有自己的心得,至少初來乍到的趙宣撫和謝招討,據說都是農人出身,打過樁基,所以就教授村中佃戶,還有巴縣流民安家落戶,將這地租給了眾人。”
老丈的話,讓不少子弟面面相覷,可是應昭卻面不改色的笑道:“那今歲能吃飽嗎?”
“不好說。”老丈搖頭,“你是行商,可有涉足糧道?”
“這個……確實有涉足部分,不過蜀州的糧,基本上都是統購統銷,畢竟蜀州作為陛下的中心,需要供給四方用度,今年又南下征討滇黔,蜀州的糧食多是用在移民和開拓之上,渝州這裡若是能買到糧食,我倒是會運一批入成都試試。”
“這樣……”老丈思索了一下,“商人逐利,農人也在承禪治下開始逐利。老實說,若不是看著村中老少都勤勤懇懇了起來,我定然得送封告信,禁絕商事。”
老丈的話,倒是並未讓應昭詫異,不過卻有幾個人自己先繃不住道:“這位老丈,請恕無禮。工商本業也,乃是陛下欽定之事,緣何要禁絕?”
老丈斜睨了一眼說話的傢伙,笑道:“本業為農,先賢亦有定數。商事運轉,一不產糧,二聚少離多,三奢靡無度。就這三條,哪條能助國發展?承禪本身國小,又是目無君父的起兵,身無大義,賢者不來,又不以耕戰為先,放任商賈之事,遲早會敗亡。”
“你!”
“好了。”應昭揮了揮手,打斷了說話,“老丈說得也在理。私以為,適當商事有所裨益,只需監管到位便可。再者商事禁不絕,諸如圩或集市,不也是農人自發形成的集散之地,本身他們的交易不也是互通有無。除了本地需要互通有無,城與城,市與市,不也是需要有人將東邊的貨運到西邊去?商事只會隨著人口的增多和國家的安定,越發的繁榮。只能監管,無法杜絕。”
“又是承禪那套《大同書》的荒謬言論?”
老丈搖了搖頭:“本看你鮮衣怒馬,身後隨從數百,是個世家子弟,不想居然是擁躉邪典之人。”
“老丈你此言何意?不知《大同書》乃聖著,豈容詆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