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禪元年五月二十六日,關中。
正在朝著洛川縣靠近的車隊,拉著布匹和糧食,速度不僅不見緩慢,反而越來越快。
顛簸的車駕,讓看書的鬱久閭·弘文忍著頭疼放下書不去看。
實在是太累了。
“老師,咱們為什麼跟賊一樣逃出長安?明明我們是柔然使者。”
聽到這話,淳于覃從假寐中醒來,睜開雙眸長嘆說:“一種不好的預感。長安就是一個巨大的火爐,這群人不知所謂的操縱物價,抬高了銅子和銀子的比率,短短几日時間,我們看到的長安百姓都在交談今日的銅子是多少比銀子,每日銅子價格都在上漲,這種變化,絕對會引起真正控制長安的屠夫太子不滿。”
“那這跟我們跑有什麼關係?屠夫太子又不在長安。”
“就是不在長安,才有關係。”淳于覃搖頭說道,“屠夫太子雖然不要臉,但大國對待小國多少會有仁慈。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屠夫太子還是會遵守的。可是現在真正把持長安政務的叫做陳虯,雖然是屠夫太子的親衛,可是他本人卻是一個在陰山戰役活下來的人。”
陰山戰役……
鬱久閭弘文想到了這個歷史事件。
陰山戰役為應昭正面突襲王帳成功,殺到燕然山後因為後方糧食被關東世家切斷,無法盡全功而被迫撤退的時間點。
那個時候關東為了趁機弄死應昭,於是向戰敗的鬱久閭阿那瓌提供情報,曝光了應昭撤退的路線。
以至於柔然舉全國之力發動了一場合圍,準備在陰山腳弄死應昭。
那一戰應昭手頭的兵馬基本打掉了七成。
因為轉進的方向失誤和後勤運送的失誤,差點把自己坑死在裡頭。
直到劉裕帶兵馳援,這才一舉將柔然坑殺無數。
之後應昭停止退兵,轉而利用已經形成的優勢,整編奴兒軍,開始清繳漠南草場,徹底將柔然人趕出了漠南,只能呆在北海一帶放牧。
總之,陰山戰役對於柔然和湯國而言,都是決定性的征戰。
也是一場慘烈的戰役。
少年軍因為這件事情損失得再也沒有了建制。
甚至可以說親身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淳于覃,也就清楚長安不能多留,拿到了好處就跑。
否則拿不準某人會不會趁機報復。
畢竟應昭可不在長安。
到時候隨便給他們這些使者扣一個奸細的帽子,就足夠了。
這就是為什麼蕭道成讓他們趕緊走,淳于覃會選擇離開的原因。
當然更重要的是,應昭軍隊對於漢奸的處理辦法,還是很凌厲的,甚至可以說殘酷。
陰山一戰結束之後,收集到了訊息的應昭,帶兵衝進了安陽,將洩漏了他軍事資訊的安陽衛氏舉族斬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剛剛出生的嬰兒,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關東世家苦苦哀求都攔不住。
老實說,應昭這麼做是很爽,但也徹底讓他被打上了危險的標籤。
對內尚且如此殘暴,那群世家又有幾個沒有參與進來的?
整日惶惶不可終日之下,最終開始搬弄大義,挑撥是非,並且進一步形成了對抗。
應昭多年的隱忍和小心,就這麼一點點走上了不歸路。
然後一場又一場的博弈,他因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根據地,最終被怕死的應玄和世家聯手,想要關在長安內找機會弄死算了。
但誰也沒想到,三年抗爭,應昭反而壓著兩大世家,生生將關中變成他的形狀。
政鬥能力應昭多少還是有的,就是酷烈的手段和“我就是正確”的傲慢,讓他跟朝官蟲豸們徹底脫離了關係。
世家們,尤其是關東世家們,為了想辦法“糾正”太子,儘可能減少江南世家和關隴世家藉助“大義”的名頭,以嫡長繼承製的政治正確進而征討他們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這才開始了熬鷹的計劃。
可沒人算得到。
應昭被這麼一熬,直接一推二五六,老子管你熬個屁,我就是要跟你好好講道理!
直到現在,應昭的思維定式,還是後世那一套。
古人講究講話要斟酌,因為你每一句話,都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