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尋去,果然,隨著那風聲,漸漸由細微變成輕微,再由輕微變得厚重,而後則漸漸沉重起來,那些花海,則隨之逐漸減少,蜜蜂也隨之越來越少,最後消失不見。
驟然眼前一亮,宛如穿過了一場噩夢,豁然開朗,回望身後,只見仍是樹林,石塊,高山,流水,並無異狀,只是被一種莫名的霧氣圍繞,顯得清清淡淡,隱隱約約。回望先前,宛若經歷了一場生死,只是在那生死徘徊中,失去了性命之刃,再也沒有出來眾人心有餘悸,過來許久,見四周並無異狀,方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楊戢忽道:"大師,你看這磨鏡臺,像不像一棵樹?"
慧覺怔了怔,凝神一看,忽道:“畢缽羅樹。”
沈臨風奇道:“畢缽羅樹,那是什麼?"
慧覺心中似有所悟,微微嘆了口氣,緩緩道:“畢缽羅樹,也便是菩提樹,乃是釋尊悟道成佛之地。"
楊肅然道:"大師佛法精深,既然知道菩提樹,定然對其中頗多瞭解,還請指點二。”
說到佛法,慧覺一下便精神起來,含笑道:“楊施主不必多禮,我佛慈悲,老衲豈敢藏私。”
眾人一聽慧覺此話,有意在明示磨鏡臺陣法奧妙,想到其中的兇險,急忙凝神靜聽慧覺看了眾人一眼,方才緩緩道:“磨鏡臺因懷讓磨磚成鏡而得名,此處石壁皆是光潤如玉,圓滑如鏡,宛若無數石鏡,再被懷讓祖師無邊神通一引,便能幻化人心中所想,是名為幻波鏡,陣陣相連,窮盡天地變化,紅塵永珍。而畢缽羅樹,象徵的,便是佛家中的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眾人驚歎莫名,楊更是心中暗暗佩服:"難怪這磨鏡臺享數百年之名而不倒,試問,天下雖大,又有幾人能脫這人生七苦。“轉念一想:“若是脫了這人生七苦,早已是得道之人,又何須來這磨鏡臺呢?懷讓禪師苦心孤詣佈下此陣,難道另有目的?”
慧覺見眾人滿臉疑惑,遂解釋道:"以我們所經歷的來看,破繭成蝶,正可謂:'生',枯藤吸食人的精血,讓人恍如千年老木,瞬間枯死,可謂之:‘老';花海中蜜蜂,鑽入腦髓,致人瘋狂,正可謂'病';而那些鋒利無比的蛛絲,遇上便死,正可謂死'。四陣相連,便是人生七苦中的生、老、病、死。"
聽得此話,眾人便即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回想這磨鏡臺中的種種怪事,可謂恐怖至極,此時雖脫了陣法,仍是心有餘悸,大為不安,生怕又冒出什麼怪事來。
沈臨風疑惑道:“依明王所言,既然是八苦,便應該是八陣,為何只有四陣?"
慧覺緩緩道:"佛家七苦可以分為二類:第一類是生老病死,這是人生的自然過程之苦,第二類便是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謂常所怨仇憎惡之人,本求遠離,而反集聚。是為怨憎會,謂常所親愛之人,乖違離散不得共處。是為愛別離,謂世間一切事物,心所愛樂者,求之而不能得。是為求不得,這是主觀願望所不得滿足之苦,於那陣法中,最是厲害不過,前四苦為身苦,乃人生在世身體所感受到的苦楚,後三苦為心苦,是心意不獲滿足而產生的苦楚,人生七苦,便是由前四苦滋生出後三苦,又由後三苦迴歸於前四苦。”
楊戢心中若有所悟,繼而想到那陣中石鏡,只覺那些石鏡並非凝立不動,竟似在緩緩移動,雖然不易察覺,卻如天上星宿,無時無刻不在運轉,不由疑惑道:“大師,晚生心中有一疑問,還望大師指教。”
慧覺雙手合十道:“楊施主不必多禮,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老衲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楊戢沉吟了一下,方才緩緩道:“所謂千舉萬變,其道一也,卻不知如此龐大的陣法,是何種力量來催動?"
慧覺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繼而緩緩道:“楊施主法眼如炬,洞若觀火,一眼便能看出此陣根本,奈何老衲愚鈍,空痴長數十歲,有心相幫,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楊戢急忙道:"大師過謙了。"
慧覺搖頭道:"舉凡陣法,皆不脫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及陰陽二氣,磨鏡臺卻是別出機杼,跳出五行,老衲雖苦心參悟多年,仍是不明其中道理。"
楊戢吃了一驚道:"那大師當年?"
慧覺明白他話中之意,微微一笑道:“當年老衲修行遇到瓶頸,然多方求解,終不得其裡,幸得師尊點化,於磨鏡臺走上一遭,雖頗多兇險,幸得佛祖保佑,方才有驚無險,過了此陣。"
楊戢雖聽其說得輕描淡寫,卻也明白其中的艱險,心中佩服之至,由衷道:“大師過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