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而冰冷的裡臥中一片安靜,可以清楚的聽到窗外風雪恣意呼嘯的聲音,顧驚羨在這樣的安靜中,忍耐著侵入骨髓的洶湧刺痛,眼中情緒難辨,晦暗不明。
一滴冷汗沿著下顎弧度滴落。
“你還要坐多久?”慵懶低啞的聲音在某一刻忽然響起,還帶著幾分性感,染白眯眸看著顧驚羨,過了一兩秒後,不耐的直起身來。
顧驚羨不動神色,右手掩在錦被下繃緊,嗓音又啞又淡,尖銳藏在了骨子裡:“大人覺得吵,可以回去。”
染白聽著那聲音,看了眼那人臉色,蒼白的有點過了頭。
“腿疼?”她微頓,瞥了眼窗外,不鹹不淡的問。
顧驚羨沒有作答。
將軍嗤了聲,乾脆掀開錦被,修長手指覆在了顧驚羨的腿上,一邊輕按著揉捏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哪疼?”
顧驚羨背脊冷僵,沒想到染白會有這樣的動作,他凝滯了片刻,厭煩的按住了染白手腕,一句話也不願回答。
“你在硬挺什麼。”染白看著他。
說完之後,染白也沒打算等著顧驚羨回應,長睫微垂,遮住了散漫又陰戾的眸光,不急不緩的在他腿上揉著。
顧驚羨能感覺到雙腿原本冰涼的溫度在一寸寸回暖,沾上了溫度,將軍力道剛好,蒼白頎長的手指覆在腿上不耐其煩的按著,原本針扎般的刺痛逐漸平復下來,如潮水般褪去。
顧驚羨淡漠看著眼前的人,眉眼驕矜,睫毛很長。
在戰場上殺伐果斷,殘忍下令廢了他雙腿的將軍,此刻卻在這麼一個風雪交加的夜裡漫不經心又紆尊降貴的給他揉著腿。
他越發看不懂染白了。
“我這雙腿不過是拜你所賜。”他很少笑,即使是笑,也是輕淡的、嘲諷的弧度,從前的意氣風華,如今全化成了掙扎在深淵中的陰鷙:“大人在這假好心些什麼?”
“我賜給你的,你只能要。”染白動作停住,她不欲與顧驚羨爭論,只說了那麼一句話,不輕不重。
窗外風雪依舊,室內氣氛沉凝。
染白又按了兩下,然後收了手,將錦被重新扔到顧驚羨身上,然後把人拽著一起躺下,每一個動作都完全不容抗衡:“陪我睡。”
顧驚羨也沒再說話,大概是知道這樣的對話也沒什麼意義。
…
翌日,
染白找大夫給顧驚羨身上的傷換了藥,後來又把人單獨叫到了書房。
將軍垂著眸,模樣有些懶散的漫不經心:“他的腿怎麼樣?”
問的那一句話,讓大夫心頭一跳。
大夫摸不準染白的態度和意思,這話他也不敢隨便說。
只能斟酌著模稜兩可的道:“侍君腿傷極重,回不到當初。但若是大人想,癒合自然是能癒合的,至於癒合到哪種程度……全看大人的意思。”
書房靜了許久。
染白偏眸看向窗外,半遮半掩的雪光映入她眼底的時候,盡數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