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凡間帝王的治世之道,沈清弦非常清楚,畢竟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后,也處理了那麼多年的政務。
帝王喜好儒家之道,推崇禮制,以寬厚仁慈治國。
但其實深入研究便明白,儒道不過是表面,內裡還是依從法度。正所謂儒表法裡,以儒治民,內裡卻有法度牽制。
更不要提官僚內部的制衡之術,更是一門深入淺出的學問,絕非單純的儒家可以概括。
沈清弦不急著教顧見深“法裡”,他只想讓他先明白“儒表”。
儒家以帝王為尊,他希望顧見深明白,這普天之下,他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沈清弦也不便久留,孫氏肯定留有眼線,他待的時間長了對顧見深無益。
臨走前他囑咐顧見深:“陛下只需自己看看,莫要讓他人知曉,明白嗎?”
顧見深特別乖巧:“朕知道。”
沈清弦又溫聲道:“過幾日,臣再來看您。”
顧見深點點頭,眼中有不捨。
沈清弦雖心軟,但也不便久留,他低聲道:“陛下,臣告退了。”
他要走了,顧見深卻忽然開口:“漣華哥哥。”
這一聲叫得沈清弦真想留下來好生照看他。
可惜實在不行,他這身體雖有些資質,但也違抗不了一個國家的政權。
只聽顧見深又道:“謝謝你。”
沈清弦也對他笑了笑:“為陛下分憂,是臣的職責。”
顧見深笑了笑,稚嫩的面龐上終於有了點兒七八歲孩童該有的爛漫。
沈清弦心中一暖,竟覺得很是窩心。
在上德峰上的年幼顧見深也是如此乖巧嗎?
他雖沒見過,但想來上德峰主如此疼寵他,必是百般可愛懂事的。
只不過……這樣的顧見深,怎就犯下那等滔天罪惡呢?
血洗上德峰,屠戮數十位同門師兄,這放到心域也是天大的惡行了。
沈清弦斂了思緒,不再深想。
如此又是數月,顧小深實在聰慧,沈清弦不由地對他越發喜愛。
給他的書卷,三日他必熟記於心,倒背如流。雖對一些內容瞭解不深,但只要沈清弦略微點撥,他便極快領悟,甚至能說出些讓人驚歎的言語。
這大大激發了沈清弦的惜才之心。
他那三個徒弟也是曠世罕見的天驕,但顧見深顯然比他們還要優秀,沒了記憶,但靈魂的光亮仍舊如此耀眼奪目。
被困凡胎,很多道法難以領會,但此般悟性,實在讓人驚歎。
沈清弦教他教得越發用心,他也學得很是盡興,兩人一來二往,關係日漸親暱。
讓沈清弦更加欣慰的是,雖然懂了這般多,但顧見深卻不驕不躁,從不顯露,很懂得隱忍。
其實沈清弦有些大意了,他只覺得這是顧見深,又覺得他年幼稚嫩,便想好生護著他,卻沒想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為何如此能忍?
雖說他給他的書卷都是精心篩選,由淺入深的內容,但一個總角幼兒,怎就有這樣的心性來研讀?
更不要提他還懂得藏拙。
別說是七八歲了,很多人只怕十七八歲了都沒有這般城府和韌性。
難道顧見深保留了記憶?還真不是。
夏去秋來,霜落似雪。
衛國有秋收祭,這是僅次於春節的盛大節日,不僅帝后要登山祈福,連百姓們也都要數日狂歡,以求收穫之神憐憫,降下福報。
登山祈福,登的是帝都之外的祥勝山。
為此事朝上已經吵了幾日,按照規定,應是帝后相攜,結伴登山,以萬全之福,代百姓祭神,求來年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