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墨明擺著就是要趕客。
當然顧文君硬是要找理由,也可以賴著不走。比如洗碧剛剛撿回來一條命,還需要她再看診一下,確認狀況,又比如這毒藥對撞的冒險解法也只是初步成功,還需要更進一步地分析拆解。
只一瞬間,顧文君腦海裡便湧上來千迴百轉個藉口,可以應付浣墨的牽線搭橋。
但顧文君轉念一想。
“繼續僵下去又有什麼意思?陛下位高權重,他的煩心事只會越來越多,我算什麼,也值得陛下困擾嗎,再拖下去,指不定陛下就把我忘了。還不如趁著浣墨好心搭橋,儘早和陛下解除誤會。”
她心裡也是想要揭過去這一節的,所以躊躇片刻,顧文君看了那呻|吟哀叫的洗碧一眼,還是選擇聽從浣墨的話,離開偏房,去了殿前。
陛下的殿門依然緊閉著。
那墨水飛濺的痕跡,甚至滲透到了門窗的另一面。即便看不到裡面的情形,顧文君思及之前聽到的怒斥和喝罵也能大概猜到,必定十分慘烈。
顧文君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步,她剛伸出手曲指想要敲門,就見嚴絲合縫的大門從裡往外地開啟。
“吱”一聲,門扇兩邊分開,裡面走出來一個瘦長細條的身影。
那人眉眼耷拉,把一雙細小眼睛都快壓得看不見了,白淨無須的臉上滿是愁苦。
顧文君認出對方,輕聲叫了一句:“劉公公,裡面沒事吧?”
“唉喲顧公子,你來得正好!”
誰知,劉喜一看見她,眼睛瞬間就發了亮,連問都沒有問候一句,拍了一下大腿,就忙不迭地把顧文君生生拽了過來,提高聲音通報道:“陛下,顧公子求見!”
這一招出得完全沒有章法,嚇得顧文君慌了神。她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呢!
“劉公公你!”顧文君生出點惱怒,但還是壓低了聲音:“你連問都不問,都不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怎麼就直接通報陛下了!”
劉喜面上帶著假笑,狡猾地耍了個滑頭,“不管顧公子是來做什麼的,既然到了陛下的宮殿,那一定是來見陛下的。”
一邊說著,劉喜一邊就把顧文君往宮殿里拉。
雖然劉喜的動作急切,但也知道注意分寸,力度輕柔,他又不是看不出陛下的心意,自然不敢是傷到顧文君的。
顧文君身子輕,加上本就有心進去,劉喜一拉,便把她迎了進去。
誰知一道宮殿大門,隔開的卻是晴和陰兩個世界。
之前從門外路過的時候,顧文就能感受到陛下的雷霆震怒,那聲沉似鐵,冷凝如冰的質問,一句比一句更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誰知道,殿中的景象更是寒氣森森,威勢迫人。
雖然陛下並沒有掀桌子,砸爛一地的貴重物件兒,或者是被宮人收拾妥當了,總之比顧文君想象的情形要好,但是卻總有無形的壓力遍佈整個宮殿。
好像她往殿裡每走近一步,都覺得空氣更凝重了,壓得身上更沉重了一分。
而此時的殿內,宮人已經全都撤下,空蕩蕩的一片。
空氣膠著一種死一般的寂靜,幾乎凝固。
就連劉喜剛才開啟門,也是因為被陛下怒罵著趕了出去。
“顧公子,陛下讓我去天牢裡看著陳長必呢,我就不方便陪你進去了,顧公子有什麼事,就單獨和陛下說吧。”
把顧文君推拉進去,劉喜反而身子一閃,繞過顧文君往宮門外鑽了出去,他臉上勾起笑,半似嘲諷半似討好,怪異得很。
反正顧文君覺得那笑假模假樣的,看不出善意。
“等等,陛下都還沒有說同不同意見我呢!”殿裡靜得詭異,顧文君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了。
她被劉喜的樣子嚇得心一虛,忍不住又想再找藉口避開,可是劉喜腳下抹了油,溜得比顧文君快多了。
“陛下沒有出聲反對,那就是同意召見。”劉喜扔下這最後一句話,就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躲出殿外,反手合上門,然後才鬆了口氣,抬手擦著自己額上的虛汗,總算能夠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