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紅娘自幼浮浪江湖,見識不少黃公子這等斯文敗類,曉得那層抹粉皮囊下是何等豬狗畜生,當下惡狠狠瞪了回去,正欲上前毆之,王樸連忙攔她,道:“快走,咱們要趕在官府關城門前出城去。以免被甕中捉鱉啊。”
“嗯,是。”邢紅娘對王樸言聽計從,一震衣袖,手中流星錘嘩嘩作響,二十餘各家公子哥與幫閒懾於雌威,居然紛紛落荒而逃,更有一位公子哥倉促轉身之際,一頭撞向柱子,悶哼一聲,掩面淌血,幫閒去攙扶,才歪歪斜斜的逃開幾步。
或是見多了這場面,邢紅娘不理會他們,徑直去牽來馬。王樸便於邢紅娘共乘一馬,疾蹄往城門而去。
守城的兵丁遠遠聽見城內有喧譁呼叫,卻聽不真切,更有馬蹄聲愈顯,正在疑惑,就赫然見到一對男女騎馬衝了過來。正納悶呢,又有眼尖之輩見那女子手裡有兵器,大呼:“這是一對賊人,手持利刃,殺人了嗎。”
眾兵丁紛紛圍了上來,挺槍備刺,聽得有鑼鼓聲,卻是幫閒也從後騎馬尾隨,一邊敲鑼一邊高喊,殺人啦,高家三爺被殺了,不要放走兇徒。
一聽是高三爺給人害了,那這對男女就是義士,兵丁們便紛紛懈怠,發一聲喊,賊勢大,逃命哪。兵丁們居然齊齊讓開城門,邢紅娘大喜,這些兵丁穿著皮甲,用流星錘可不太管用,本以為會是一場惡戰,怎知還有這好事,當下加鞭從城門洞穿了出去。
出了城門,王樸轉頭看向遠去的通許縣城,心裡五味雜陳,原來人心如此,大明朝的體面人物如此不堪,末世就是這樣一點點積怨匯成洪流,終於在十三年後,擊垮了大明,也連累漢家第二次亡於異族。
“錯的不是他們,是我們。”王樸喃喃道,肉食者鄙,沒有這些權貴平時驕奢淫逸,惡貫滿盈的欺壓良善,這大明朝又怎麼會聚不齊人心,終於被區區不足百萬人口的女真部落打敗。這一刻王樸居然生出了謀反之心,要是能把崇禎的皇位奪了,是否就會好一些。
“嗯?”邢紅娘聽了這突如其來的小聲嘀咕,一頭霧水。
“我是說,有財有勢的人都壞,怪不得大家要造反。”
“嘻,夫郎啊,你才知道,從前你都不上街去嗎,這樣的公子哥最是可惡,無日不在害人,我的師父師姐就是被他們害了。嘖,這些惡事海了去,我都不敢說出口。”
“我理解。”王樸可以想象的出,他才做了幾日大明朝的底層百姓,就遭遇了一場經典款欺男霸女,若是做一輩子的底層百姓,該是多麼絕望可怖之事。
然而,此刻言之脫險尚早,身後有風沙卷地,邢紅娘回頭一望,暗叫不妙,城內的大隊人馬追了上來,而且己方是兩人共乘一馬,卻是甩不開了。
“是那一錘把人打死了。”邢紅娘懊悔不已,道:“我留下來斷後,你騎馬先走,去關陰山山腳找湯三,若沒有找到,就去孟津縣白鶴渡口匯合,不見不散。”
“啊?”王樸一愣,陷入左右為難,和邢紅娘分開,他就可以去找神甲營,如願歸位了。但是孤身一人闖蕩大明,這是穿越以來從來未有,也不知是福是禍。
“夫郎,你要活著。”邢紅娘是江湖女兒,從不拖泥帶水,言罷就勒停馬,翻身下地,再一拍馬腿,好在王樸穿越以後勤練馬術,馬翻蹄復行,他急忙穩住身子,回頭瞅了一眼漸遠的那細長直腿美嬌娘,這些日子相處,他再也不能拿這個女賊為仇敵了。
邢紅娘目送王樸離開,她心裡是莫名的哀苦,這個男人就這樣走了,拋下她這個妻子,或許她在這個男人眼裡也只是個野女人而已,但是,身為女人此生就一個選擇,她選了,只能認命。提起流星錘,大喝一聲,向追兵迎了上去。
王樸從官道跑了十餘里,馬累了,不肯跑,他就下馬牽著走,路邊是很多農戶置身田宅,走了一段,王樸終於鼓起勇氣問了路,這條路通往十八里鎮。
十八里鎮?我該向東去吧,找神甲營,但是神甲營還在開封府杞縣嗎。王樸左右為難,要不退而求其次,去孟津縣白鶴渡口等著。王樸思來想去,終於還是決定北上去白鶴渡口。因為這會兒神甲營多半也在渡口守株待兔。
然而問了路才知道,孟津縣在身後。這時掉頭太危險了,萬一撞見追兵,給認出來就糟了。王樸決定先去附近農舍裡留宿一夜,明日再回頭,追兵絕不會窮追一晝夜還不散。
他在附近略尋了一處,看起來比較好的宅子,去扣了門,開門是個老漢,見到王樸一臉粉嫩,吃了一驚,更見腳踩官靴,嚇得魂飛魄散,驚呼道:“官府之人來,來,來我這兒啥事,我沒欠稅。”
“嗯?”王樸也是無語,怎麼這個傢伙一眼就看出他是官府之人,便道:“老人家,我不是官府的,我來這裡借宿一宿,我有銀子。”
“是,是嗎。”老漢聽王樸言語和氣,便信了七八分。轉而生起氣來,道:“小老兒從前是跑鏢的鏢師,去過幾次邊鎮,公子你的靴子是官靴吧,還是紫色滾邊,三品大將的形制啊,這可不能隨便穿,給官府瞧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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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朋友的,無礙。”王樸一聽才知靴子還有這些規矩,怪不得他的靴子從來是找匠人訂做,並不與別人混用。
“話不能這麼說。”老漢聽了將信將疑,不過若這話是真,那這位公子的來頭可就不小了,多半是個官宦子弟。只是孤身一人出來,居然連個僕從都沒有,這又是可疑。
正估摸著,這時屋裡傳來老婦呼喚:老爺子,你磨蹭個什麼,快來剝豆子,將下鍋了。
老漢回話:哦,你等會兒。
“小老兒,姓梅,公子若不嫌棄,倒也有一間屋子空著,拾掇一下,來客可用。”
“梅老先生,小子姓李。”王樸拱手笑道。
進了屋,瞥見一大家子正圍坐窗下,王樸與他們相顧皆愣怔住了,老婦還沒動問,梅老頭搶先發話:“這位公子要來借宿,你們吃完飯,就趕緊去收拾左廂那屋,被褥也先要曬了才敢接待客人。”
回頭又對王樸道:“這是賤內,這是我的二兒與二兒媳,這是長媳。”
“老太太,兄弟,兩位兄嫂。”王樸忙上拱手,一一見禮道。
“呵,不敢當,公子一看就知是個貴人,我哪有這身份底氣自稱太太呢,公子喚我一聲施婆就成了。”老婦連忙擺手道。
“施老太婆。”王樸首次孤身在外,格外的小心謹慎,禮數不自覺極盡周全。
但他還是太累了,一路快馬疾行,受了風,身上寒病更有反覆之勢。坐在一旁,頭漸漸垂了下去。施老太見了,忙示意二兒去將王樸攙扶往左廂房去。
等二兒回來說客人入睡。施老太便問:“這人是誰,你打聽清楚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