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
“遲靈學,你待怎樣?”如料附和者眾,絡腮鬍子難掩得意,轉頭對光臉漢子問道。
“我,我當然跟大夥同進退,有啥不可。”光臉漢子無奈道,他雖受朱家的恩重,但是朱家作惡著實滿盈,他讀了些書,知善惡終有報,此刻暗自思忖萬一朱家蒙難,他尋機給主子們收屍斂棺,一一立個墳包,就算勉力報了這份恩情。
“好啊,我就說你小子是聰明人,從不給人添堵。”絡腮鬍子開懷笑道,這個姓遲的兄長是賬房先生,老爺的不二親信,潑天財寶經他流水般入賬,投賊,可分為兩種投法,一種是做個小賊卒,莫名其妙就給官軍打死,化作一堆露野白骨。另一種便好得多,立下功勞,受賞做個頭目,這條才是活路,是故把這個姓遲的拉下水尤其緊要,可經由他說動那位做賬房的兄長,給賊軍獻上朱家兩百年累積的財寶。
小雀兒冷冷看著這一幕,眼眸漸漸暗淡,她常聽家裡長輩訴說賊軍兇狠歹毒,食人肉為樂,以她的年紀固然是聽不懂何為食人之癖,卻不礙深為恐怖。
“小主子,你幹嘛不跑呀。”絡腮鬍子上前來訕笑道,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段麻繩,不停搓揉,眼神中似有戲弄之意。
“我,我是朱家的子孫,我不怕。”小雀兒揚頭道,這話雖說的硬氣,可眼角依然不爭氣垂下盈盈淚滴。
“那你就跟著我走吧,哎,小的們也是沒有法子,你別往心裡去。”絡腮鬍子見小雀兒值此落難之際,依舊有幾分貴人氣度,恍惚中似懸凌然不可欺辱的皇家之威,不覺間收斂脾性,恭恭敬敬在前引路。
小雀兒大步邁開,抬眼處,那一片紅暈在說話間已然火光燎原,如紅霞映面。這瑰麗光景卻也不能使小雀兒心中起絲毫漣漪,她只默默的走路,走的很認真,每一步都謹慎的避開汙泥,雜草或枯枝,彷彿這樣能擺脫厄運。偶爾也忍不住回頭去看林子,只盼那位姓陳的壯士返回來救她,惜而皆是失望。
“前面的是什麼人,快給我跪下答話。”如飛蛾撲火,終於前面有人喝問,聽口氣無疑為賊軍。小雀兒心頭一緊,來不及自憐艾傷,眼前忽而一花,原來是絡腮鬍子等人都跪下,一排火把呈現在她眼前,火把下是一個個猙獰的面龐,這一刻小雀兒終於是害怕的哭了,她怨恨父母,為何要把她送去縣城,本是在府裡好好住著,卻無端送她進了賊窩。
聽到響箭,馬背上的張瑋心頭一喜,忙拉緊韁繩,謂左右道:“好像是抓到朱崽子了,孃的,原來往那邊,回去看看。”
後又接連幾次響箭,他們跑馬從林子裡穿梭,須臾之際就到了,餘老歪下馬越眾而出,在一摞子漢子中,又見到小主子,許是受驚,此刻面色灰白,身子篩抖不止,尤顯嬌弱可憐。
睹此一幕,餘老歪心間卻是慨然,這位宗室貴女本應註定顯赫一生,奈何時運不濟,轉眼便不得好死呀,原來亂世來了,不獨賤民遭殃,誰也逃不過。
“她是嗎?”張瑋問道。
“是。正是我家的小女主子,名諱不知,但確是姓朱,常換作小雀兒。”餘老歪恭恭敬敬回道。
“這,小了點。”張瑋蹙眉不已,意興蕭瑟道“這麼小的娃兒,沒來得及動刑,或已驚嚇致死啊。”
“大王不妨就此夜襲鎮國將軍府,小人願為內應。”餘老歪進言道,他擔心夜長夢多,投賊之事若被主子們得知,會連累家裡人。故而索性引賊軍連夜去屠了鎮國將軍府,有些事不去作就罷了,一旦做了就只能做絕,最忌猶猶豫豫,當斷不斷。
“在縣城附近嗎。”張瑋有些心動,他的大軍多日圍攻臨縣未果,又恐官軍來襲,步了靈武軍的後塵,故而疾取小道南下,自斷後路奔襲至威縣,委實棋出險著,輜重便已匱乏,這才設伏橋邊林子,終有所獲,些許軍糧可支應時日,只是軍中兵卒溢多,每日口嚼不算,軍糧這種東西那自是多多益善啦。
“大約有半日的行程,三十里路。”餘老歪如實做了答。
“三十里路,那就明日去。”張瑋稍作沉呤,便有了決斷,宗室不能擅自離開封邑,不必急於一時。
“大王可以先不收兵嗎,周圍還有不少逃散的敵眾,不妨順便拿了,免得他們又回去,給朱家添人手。”餘老歪獻計道,他聽賊頭說明日就去攻朱家,心中稍安,這會兒只要把附近逃遁的朱家家丁們都留下,別給他們逃回去,自己投賊的訊息就傳不進鎮國朱老爺的耳中,如此家人便可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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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縣的老朱家修了塢堡嗎。”張瑋蹙眉問道,朱家宗室向來奇吝財資,罕有存心耗鉅款修塢堡的。
“有,有。”餘老歪咬牙扯謊了,為了不讓朱家家丁們把信帶回去,危及家人,他只好行險誆騙。
“那成,繼續搜,今夜方圓幾里不許見活人。”張瑋眼神一凝,下令道。
“大王,你要對我做麼事。”忽而,一旁靜靜窩著的小雀兒開口問道。
“啊?”張瑋轉身踢了小雀兒一腳,冷笑道:“朱家的,我們一貫煮了吃的,不過似你這般小,也沒有多少肉,不值費事,這就送你去見閻王吧。”
“我們朱家驅韃虜,復河山,有功於天下。”小雀兒猶自不服道。
“狗屁不通,你們老朱家的人豬狗不如,害我祖父性命,就是因為看上了我姨母,就打斷了我祖父的腿,使他受辱自盡,破家之仇,幾世不忘,哼。”張瑋青筋暴起,怒斥道。
“那,壞人作惡,不怪好人,我們朱家好人多,壞人少。”
“哈哈哈。”賊軍上下聞言無不笑慘了,小雀兒被這場轟然的笑聲唬了一跳,張口瞠目,很是不知所措。
“小丫頭,你說話小聲些,把人笑死了,造孽哦。”張瑋也是笑不直身了,好會兒還回了一句。
“你是我府裡的人,我問你,我說錯了嗎。”小雀兒直勾勾眼望餘老歪,惑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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