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東西在雁門衛,這樣吧,我讓人做個木牛流馬出來,送來給你過目。”王樸擰眉道,心裡正盤算做出幾輛蒸汽動力玩具車冒充木牛流馬,以孔明遺物為噱頭,又有錢謙益這位大儒代言,拿來江南售賣或有錢途。
“那,要等多久啊。”聽說不能立時得償心願,錢謙益黯然神傷。
“做出來再從雁門送到這裡,至少兩三個月。”
“哎呀,要那麼久啊,真煎熬死人了。那我就自去雁門一趟,孔明遺物,愚兄豈敢不謙恭膜拜。”
“哦,這東西值多少錢呢。”王樸見錢謙益一副朝聖的生相,不禁暗暗心驚,遂問。
“此物你也賣嗎,嘶,按說這等無價之物,要賣出去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不怕這木牛流馬萬一有個心裡不痛快,給你起個咒,此類的。”
“起個咒?”王樸滿臉問號,不知錢謙益所謂。
“哎呀,書上說此物有鬼神運力,老弟不能不防啊,鬼神之說不能盡信,但也不好不信,該存三分敬畏才是。”
“啊,哈哈。不妨,我不怕鬼。”
“哎啊你這個年輕人,嫣知鬼神之力,諸葛孔明何等神通廣大,乃至於佈下七星陣可借命,終也出祁山七次不功,奈何鬼神不允也。”
“哦,這樣嗎。”王樸心說,這傢伙怕是三國演義當真了,只好苦笑道:“我不用出祁山,求不到鬼神頭上,再說你嫣知鬼神不想進豪門府邸,整日香案金燭供著。”
“你那裡不用供奉此物嗎。”
“我現在缺錢,沒有好處供奉。”當世學問大家居然迷信,王樸差點翻白眼。
“哎呀,哎呀。罷了。你要真想轉手,愚兄便買了,一口價,十萬兩吧。”
“啊,十,十萬兩。”王樸差點倒一個跟頭。
“怎麼不夠嗎,愚兄這個平日花銷太大,最近手頭緊,按我的進款,多了真沒有,就只能這個價。”錢謙益一臉愧疚。
“用不著,用不著,我這個東西是可以量產的,也就是造很多個,一年能造幾十個。”王樸艱難按住了心中的貪念,眼前這位錢謙益實在是個大財神,以後玻璃鏡和香皂做出來,可以找他做代理,屆時開啟江南富人圈的市場,日進斗金不在話下,不能為了一時小利,壞了長遠。
“這樣嗎。哦,也對,木牛流馬作軍糧攜運之用,數目必然不少的,那你打算賣多少銀兩呢。”
“要不一萬兩吧。”王樸不確定的試探,他本來的心理價位是五千兩,畢竟只是玩具車。
“不妥,那樣反而會被人看輕了,能出這個錢的人家,不在乎幾萬兩還是十幾萬兩,要緊是必須有體面。”
“體面?”
“是的,大體面,這就和青樓競價頭牌是一個道理,一年只出一個頭牌,不要多,只要貴,十萬兩起步,價高者得。”
“這樣果然很體面,十萬兩,是神甲營一年的軍餉,我草。”王樸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正是,我草。”錢謙益老臉一紅,表情古怪的附和道。
之後兩人續談了周延儒入閣起來的施政得失,錢謙益言語頗為不值,但卻無更高明的主張丟擲,王樸只道這是尋常的牢騷而已,也就沒有仔細聽,稍有走神立時就被心思細膩的錢謙益敏銳捕捉,他從未在坐而論道的場合中受人如此冷遇,一時不免錯愣失語,兩人對視了眼都有些尷尬,在那漸漸冰冷的目光下,王樸不知為何居然心生愧疚,含頭旁顧,錢謙益見他這副犯錯小輩似的形狀,這才稍緩因受辱而起伏的心緒,暗悔今日不知為何竟屢次失態,跟一個粗鄙武夫評議軍國大事豈不荒謬,萬一傳揚出去不免淪為笑柄,當下連忙收拾心情,言及欲親往雁門一趟,獲見那木牛流馬,哪怕知悉此物並非無雙稀珍,可他好奇心依舊不減。
王樸好言相勸無果,只好勻給他幾個親兵沿途護送,並解下腰間的一把短銃作為信物,提議他們這一行人先乘船去平陸縣碼頭,他會先行去書信命碼頭駐軍作好接應,而後再隨大隊人馬北上抵達雁門。如此安排錢謙益自然無異議。之後的棉花生意細節,自然是交給幕僚和錢家的僕從來敲定,這些瑣碎事向來不用他親自過問。
與錢謙益告別後,王樸突歡心莫名,意氣連甩馬鞭,戰馬如飛,徑馳軍營,老天爺總算沒有太偏心東虜,給我王樸也留了一條生路,此行得一天降貴人,若說當今天下財富共十鬥,江南富豪獨佔八斗,皇家合一斗,億萬百姓分得一斗,只憑錢謙益門路,為玻璃鏡,人工養殖珍珠和香皂這類成本低廉的奢侈品開啟銷路,從那些鉅富手中就能輕鬆賺來足以養兵數萬的銀子,有兵,這條亂世路才能走平坦。星月撒銀絲,片片如芒塵,騎士們的披風揚起,露出銀甲在怒放寒光,天地間彷彿只有他們,踏啼之聲源源不絕。
同樣的夜,香河縣城卻是月黑風高夜,暮色下只聞哭嚎慟天,這邊已是一片人間煉獄。自前日始,滿城黎庶都在風傳女媧娘娘看不慣當今天子,遣昔日那隻迷倒過商紂王的狐狸來葬送大明朝。瘟疫,旱澇連年,兵禍掠奪都無不呼應末世將至,大明朝將亡,由不得人們不信,漸漸人心就浮動了,值此城內空虛無兵一人,終於,有長久絕望不得活的,有與官府深仇積怨已久的,有野心勃勃想乘機而搏的,都聚而起事,亂糟糟間誰也說不清是怎麼起頭,他們先是胡亂上街喊了一陣,瞬間就應著雲集,如山排倒之勢。人心亂了,作起亂來竟如此簡單。
他們很快就攻下城外附近那個莊子,裡面糧食搶空,那些本該不得吃食而等死的良民,此刻手裡緊緊抓住糧食,彷彿那是性命,然而許多人卻都恐懼莫名,臉上爬滿了駭然。這是造反了嗎,他們成了反賊,那,那官兵要來剿他們了呀,就算現在多活了幾日,那也不過是一場空,窮折騰。
“要不,去求那個狐狸幫我們,她和女媧娘娘可是有交情的,聽說官兵很怕那隻狐狸。”不知是誰嘟囔了這一句,所有人如遭雷擊,一個念頭瞬間透心而放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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