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朝廷的勤王大軍有百萬之眾,很快就要打回來。”
“哈哈哈哈,老爺子,勤王大軍就算真有百萬之眾,也與你無關啊,人家要去救那個皇帝,哪有空待見你。”
“爺爺,孫女願意嫁給他。”大門後傳來一女子的聲音,語氣平淡,卻有極強穿透力,字字清晰。
“不可,我們顧家要是背上了通虜之名,以後必遭朝廷興師問罪。”顧老爺當即否決道:“今日就是一死也不許通虜,要想著顧家的將來,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死了不怕,顧家根深蒂固,區區一個劫難最多不過就是家道中落而已,就只怕名聲臭了,那就中興無望,萬劫不復,誰要是沾上通虜二字,誰就是顧家的罪人。”
“是,爺爺,孫女不怕死。”顧金丹做了個萬福道,語氣依舊平靜。
“好孫女,不枉爺爺平日的疼愛。”顧老爺一臉欣慰的看向顧金丹。
方播感到事情正演變成危局,若是不能說服顧家與金兵合作,他這個冒牌的顧家女婿難逃一死,好在他一生混跡江湖,不是頭一回身陷囹圄,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訣竅無他,唯拼命自救而已。主意打定便笑道:“我本一片好意,想救顧家,可惜沒人領情,也罷,告辭。”
說完,藉著作揖的動作,彎腰半曲雙腿猛地如離弦之箭竄向顧金丹,這是他平日就反覆練習的動作,端得是迅疾如電,令人防不勝防,顧金丹花容失色,情急之下也來不及呼喚救命,只是拔出髮髻金簪刺去,不料方播毫不在意那一根精緻小巧的金簪刺到臉上,愣是強行撞開左右兩個健壯的顧家奴人,凌空一躍將顧金丹撲倒。
方播狨身而上得手後,如變戲法一般從袖口內變出一把短刀抵住顧金丹的玉頸,刀刃將陽光反射在如玉的肌膚上,顯得那膚色格外蒼白。
“孃的,啊,嘶。好久沒與人動手,都生疏了。”說著話時才感到臉上陣陣刺痛,隨手撥掉金簪,他一邊戒備周圍蠢蠢欲動的顧家奴人,一邊把顧金丹從地上提將起來。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滴在右肩上,不一會兒右半身就一片慘紅。
“孫女啊,事已至此,為保全顧家名節,你就閉上眼,好好的上路吧。”顧老爺噙著淚說道。
“不,不要,求爺爺饒命,我不要死。”顧金丹此時花容失色,早已沒有之前看淡生死的勇氣,只是涕淚橫流的乞活。
孫女前後不一,判若兩人的醜態,令顧老爺驚愣不知所措,而後苦笑連連,搖頭感慨道:“板蕩見真情啊。”
“金兵殺進來了,快跑啊。”不知是誰喊了這一嗓子,顧家的奴人畢竟不是士卒,平日也就只能在暴民面前逞威,哪有勇氣對陣名震天下的金兵,頓時慌亂的四處打量。
顧老爺面沉如水,這聲音他熟悉,是賬房扈貴老頭兒,果然讀過書的人心思重,緊要關頭就會出么蛾子。
“跟我幹,保你們不用死。顧老爺這輩子活的夠了,你們何苦陪葬。”方播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只有離間顧家主僕,孤立一心求死的顧老爺才能有活路,又道:“顧老爺睡過的女人比你們看過的女人還多,顧老爺吃過的美食比你們聞過的還多,他活夠了,你們呢。”說完還悄悄推了推顧金丹。
顧金丹冰雪聰明,為了自救只好心下暗歎一聲,附和道:“對,他說的對,不,不用死的何必非要去死。”
這些話如蛇毒侵腦,頓時人心浮動,顧家奴人們面面相覷。
“哼。”顧老爺怒視左右內心掙扎的家奴,懾於積威,無人敢造次。
“弟兄們,誰要是給我擒住顧老爺,賞銀一百兩。”方播在底層摸爬滾打半生,深知下人無不愛財如命。
“你,你好小子,還給我來這一套,都別聽他的,他不過是個地痞青皮,從哪弄來銀子賞給你們。”顧老爺被氣笑了,他好歹做了幾十年顧家的族長,什麼風浪沒見過,怎會陰溝裡翻船,失陷於此等不入流小伎倆。
“我,我有銀子,每人一百兩並無不可。”顧金丹此時一心只想著活命,這話一出口頓時扭轉了人心,顧家的眾奴人下意識轉過身,隱隱圍住了顧老爺。
顧老爺只感到天旋地轉,搖搖欲撲,至親孫女的背叛實在是痛徹心扉,彷彿抽乾了生命,片刻間衰老了十載。
鄭牙兒在外頭隱約聽見庭院內傳出來的喧譁。他反覆權衡利弊,依舊還是不敢強攻進去,倒不是怕手下人馬的折損傷亡,而是大汗的雄偉壯志容不得半點差錯,作為一個好奴才,最要緊的是聽話,主子在出城前對他說的那番話:“明國的錢糧都在豪強手中,大金的對手就只有明國的皇帝,豪強絕不能輕易得罪,要讓漢人的豪強恨他們的皇帝,跟我們一條心。”必須一字不差記牢,反覆咀嚼琢磨,參透明悟才好。
便在此時,顧家女婿方播和一個妙齡少女出迎,據稱乃是顧家的小姐,鄭牙兒有些不明所以,原以為方播是假冒的女婿,現在看來又不太像。
“顧家的家主何在,為何不來見我。”鄭牙兒疑惑的問道。
“顧老爺不幸病故,如今是顧家三小姐和小人做主。”方播忙回道,顧老爺為了顧家的名節已然拔劍自刎了,但是此事絕不能宣揚出去,否則自己就會成為城內各豪門的公敵。
“噢,待會兒你們兩位陪我去拜訪詹家和李家,城內這些豪門大族端端得是好大架子,我大金兵將入城多日,都不來拜謁巴結,實是不知禮數。”鄭牙兒對這個結局很是滿意,只要顧家人站出來牽頭投靠金國,樹立個好招牌,金國善待豪門的名聲就能傳揚開來。
喜歡明末的王樸請大家收藏:()明末的王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