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血的地方與手術檯隔著一道玻璃隔斷。
韓東璃脫了外套,平靜地躺上病床。手指利落解開袖口時,他的心微微顫動一下,今晚,他戴的也是她買給他的袖釦。
銀色拉絲款,典雅孤高。
正要拉高衣袖,安臣卻猛地幫他扯了下來。原本韓東璃是不打算讓他跟進來的,可他不肯,韓東璃遂也沒堅持。
“韓先生,不要。”安臣的眼灰白茫然,從未有過的擔憂在雙眼間遊走。
抽血的護士已經來了,無措地站著等候。
“你再攔我,恐怕就算是輸了血,也會錯過最佳的搶救時間。”韓東璃偏過頭,隔斷那邊,朱慕禮毫無血色的側臉清晰可見。
“憑什麼。”安臣執拗地不放手。
“安臣,”韓東璃語調平淡地說,“也許你不能理解與心愛的人安安靜靜共進一頓晚餐是多麼珍貴,特別是明天那樣一個日子。”
安臣愣住。
明天……
“可我覺得用我的血去換這樣一個機會很值得。”
安臣渾身一顫,手指也不覺鬆了。
“開始吧。”韓東璃朝護士示意。
安臣扭過頭,不敢看護士手中的針管。他從來就不是個迷信的人,可這一刻,他卻有股衝動,想向上天祈禱韓先生平安無事。
暗紅的血進入導管,韓東璃的眼輕輕閉上。
從此以後,他的血和那個男人的融為一體,笙煙愛朱慕禮,就不得不愛他。
蒼白的笑勾起在他唇畔,他從未想過自己愛一個人會愛得這麼卑微。
漸漸地,他覺得窒悶起來,如同奔跑過幾千米之後突然停下,呼吸急促,無法自已。
未插針管的手握緊床單,又鬆開,再握緊,如是反覆。他用這樣機械的動作控制自己不要發出艱難的喘息。
安臣就在邊上,如果讓他發現自己異常,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喊醫生來中止。
細密的汗滲過勁瘦的後背,他不知自己是冷得還是熱得,只覺得襯衣越來越溼,整個人如同浸泡在水裡。
悄悄拉高薄被,不讓身體的輕顫被安臣發現。
玻璃隔斷那頭,主治醫生難抑的興奮斷斷續續傳來:“好,病人狀況有所好轉……”
韓東璃慘白的唇露出一個乾澀的笑容。
他救了她心愛的人,這輩子,他對她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心臟某處,隱隱傳來絞痛。
韓東璃咬牙忍耐,蒼勁手指幾乎要扯破雪白的床單。
他拼命地想她,想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情形,想她那張在朝風街上紅潤如蘋果般的臉頰,此刻唯有她的樣子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想著她,他才能繼續在這煉獄般的痛苦中堅持。
安臣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韓先生!”他衝過來,一把扶住韓東璃的肩膀,抬頭就要按鈴。
“不…許……”
韓東璃吃力地反扣住安臣的手腕,堅毅的神情制止了安臣的動作。
他對韓先生從來就是唯命是從的,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也不敢有絲毫的違抗的,可是……
安臣膽戰心驚地看著滿臉汗水的韓東璃,一股心酸湧遍全身。
胸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痛得他每呼吸一下,都得扯動全身的肌肉。乾澀的唇已經慘白如紙,有好幾次,韓東璃覺得自己真的要死過去了。
“不行,不行!”安臣再也看不下去,起身就要叫醫生。
還未等他邁出一步,護士卻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