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半山腰的時候,雨停了。
下葬,立碑,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燒了紙錢,點了香之後,幾個親戚就趕著要走了,留下盛如瑾母女哭得死去活來,遲遲不肯離去。
“陳侖。”南宮沁鳶喚了一聲,“你留在這裡陪陪盛小姐,我受不住寒,先跟朱先生下山,去車裡等你。”
“是。”
朱慕禮略有驚詫,南宮沁鳶認得他?
“但凡去過鴻元茶社的人都會有登記。”南宮沁鳶淺淡笑笑,轉身先一步朝山下走去。
朱慕禮深沉眼眸眯了眯,抬步跟了上去。
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路上。
陳侖收回視線,又低頭看著盛如瑾母女哭了一會兒。
“盛小姐,人死不能復生,還是保重身體為好。”陳侖將盛如瑾扶起,低聲勸慰。
“可是……我爸爸他死得太冤枉了……”盛如瑾抽泣難停,“他原本不應該這麼早死,他一向都是健健康康的……”
陳侖點頭,表示理解,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多的話。
“那個女人太毒了……”盛如瑾紅腫著眼,熊熊怒火在燃燒,“我爸爸生前,她就對他諸多挑釁,將他趕出聯泰不說,還……還不給他留一條活路……她…她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陳侖嘆氣:“盛小姐還是放寬心吧,留著仇恨的種子在心頭,只是自己為難自己罷了。”
“難道…難道就讓我爸爸這麼枉死?”盛如瑾哽咽,尖利的聲音洩漏出滿心的不甘。
“盛小姐還想怎麼樣呢?”陳侖苦笑,“如今顧小姐是聯泰的總裁,集權力與財富一身,你與她作對,根本是以卵擊石啊。”
聯泰總裁四個字無疑是在盛如瑾心口撒鹽,那個位子,原本是她爸爸坐才對!
“我不管。”盛如瑾咬緊唇,“我就不信顧笙煙就無法無天了,等到她回來,我就找她算賬去,大不了以命相拼!”
盛如瑾的媽媽一聽,嚇了一跳,急忙扯扯女兒的手,示意她不要衝動。
陳侖只覺得頭疼,這個盛如瑾,真是重新整理他對愚蠢二字的定義。
“陳先生,您勸勸她!”盛如瑾媽媽淚花連連。
陳侖見狀,嘆著氣說:“盛小姐還是別衝動。惡人會有惡報,不過你這柔軟的身子拼上去,還真起不了什麼作用。”
盛如瑾只覺得天塌下來一般絕望,報仇也不行,忍耐又忍不下去,她眼一閉,又再度抱膝哭起來。
見女人情緒宣洩得差不多,陳侖也慢慢蹲下了身子:“我十分能理解盛小姐的心情,只是凡事都不是急得來的。”
盛如瑾聞言,停止了抽泣,側頭疑惑地看著男人。
“說實話,我雖是作為鴻元茶社的工作人員幫你處理盛先生的後事,但從心底,我還真是挺同情你的。”
這話一說,盛如瑾又想哭。
陳侖怕了,連忙又介面:“不過呢,盛小姐硬碰硬,怕也不是顧小姐的對手,何不從長計議呢?”
從長計議?盛如瑾愣住。
陳侖低頭從外套內口袋裡抽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到盛如瑾顫抖的手心:“這上面是我的聯絡方式,以後盛小姐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定會盡綿薄之力,這也算是茶社對於盛先生離世一事最後的一點心意了。”說完,他眸色深深地看了盛如瑾一眼,站起身,緩緩朝山下走去,留下盛如瑾內心五味陳雜。
先行下山的朱慕禮與南宮沁鳶隔著兩步的距離。石板階梯狹窄陡峭,又因雨水沖刷而溼滑不少,兩人走得格外小心,速度略微緩慢。
一路無話,只聽得見南宮沁鳶高跟鞋落地的清脆響聲。冷風吹過,樹枝搖曳得異常誇張,像是冤屈的手在陰沉空氣中努力摸索抓爬。
隱隱地,朱慕禮又感受到了那日在竹園的蕭瑟,口袋中的手指不自覺抽緊,他覺得今天貌似格外清寒。
“哎!”恍惚間,前方突然一聲嬌呼。
南宮沁鳶腳底打滑,尖細的鞋跟順著石板路的痕跡滑向下一級臺階,慌亂之下,她下意識反身扣住身後男人的衣袖,整個身形因失重而向後仰去。
沒有絲毫防備,朱慕禮被這麼一扯,差一點跟著南宮沁鳶一起滑下樓梯。好在他反應迅速,立刻抓住路邊一顆大樹穩住重心,而另一隻手也飛快握緊了女人的手腕。
哪怕是隔著厚厚的大衣,朱慕禮也能感受到大掌之下骨骼的纖細,細到彷彿他再用一點力,就可以折斷她的手腕。
驚魂未定,南宮沁鳶澄澈瞳孔裡盈了絲慌亂,紊亂的呼吸讓她胸口起伏不定,而領口整齊的盤扣也在拉扯中崩開一顆,露出了一小段白皙凝滑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