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胤禛垂下眼簾,他又輕輕重複了一遍:“我沒有挖坑給你跳,老八,我也沒有說謊,我一句謊言都沒有說過。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說完這話,也不再去看八阿哥的反應,轉身走了。
此刻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胤禛翻來覆去睡不著。並不是為的即將到來的登基,卻是為八阿哥那種激動至極的神色。
他有一種悲哀的預感,八阿哥不會再搭理他了。哪怕他將一切榮譽和信任給他,封他親王,甚至任命他為總理大臣,也是無濟於事了。
……從今往後,就連八阿哥也不會再聽他說話了。
康熙龍馭上賓,定的新君是四阿哥胤禛,於是跟著胤禛一道,各色人等皆雞犬升天,隆科多、年羹堯之類的自不必提,就連高無庸這些身邊的下人,一個個臉色也全然不似當初那麼謹慎小心,就都喜形於色了。
王府上下,歡欣鼓舞,就連斯傑潘都打趣胤禛,說他成日蹲在屋子裡看著房梁發呆,“難道王爺是捨不得這屋子?”
雍王府自然也不能再住下去,“國不可一日無君”,收拾收拾,一大家子就搬進了紫禁城。一面是老皇帝的喪禮,一面是新君登基,胤禛忙得團團轉,雖然有胤祥和斯傑潘幫著他,胤禛還是累得夠嗆。
以至於,登基前一晚,他竟發起低燒來,這可把大家都嚇壞了,胤祥趕緊去找了太醫熬藥,斯傑潘又勸胤禛先把手頭事宜都停下來,今晚儘早歇著,養精蓄銳應對明日大典。
“萬歲爺明天,可就成了真正的萬歲爺了。”斯傑潘笑眯眯地說。
胤禛很不習慣他稱呼自己萬歲爺,他希望斯傑潘還能像以前那樣稱呼他四爺,甚或乾脆直呼其名那就更好。
但他明白,那是現在的斯傑潘打死都幹不出來的事。
那晚,胤禛在迷迷糊糊的低燒中,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夢。
夢裡,他也在發低燒,咳嗽,但仍舊在工作——不是在處理登基的準備,而是坐在江霖的辦公室裡,一幀一幀修改著ppt。
他覺得累,眼前泛花,ppt好像永遠都修改不完,滑鼠點來點去,字號就是調不準。他使勁揉眼睛,也還是看不清圖片。但是他沒做多久就被攔下來了,總監叫他停止加班,趕緊回家休息,又親手拿了片暖寶寶,讓他貼在腰上,因為天太冷了。
胤禛關上電腦,拿起包的時候想,還是江霖的人對他好,皇阿瑪當年都沒這麼疼他呢。
恍惚間回到家,進電梯時,胤禛聽見有人喊他“萬歲爺”,他一回頭,卻是快遞員打扮的安德烈,安德烈看見他,二話不說塞過來一個快遞包:“趕緊的!簽字!”
胤禛糊塗了,他問:“我到底籤哪個名字?我籤‘萬歲爺’你們公司認賬麼?”
快遞員安德烈一臉不耐煩:“傻瓜!稱呼和名字只是符號!重要的是快遞到人!你自己知道你是誰就行了唄!”
胤禛覺得他這話說得振聾發聵,值得寫個摺子好好表揚。
但他太累了,又瞌睡,於是胡亂簽了個字,拿了快遞上了樓。
到家,胤禛把快遞包交給茱莉亞,茱莉亞看上去非常高興,甚至來不及和他打招呼,就樂顛顛拿了快遞進屋了。
爹親孃親沒有快遞親,胤禛暗想,他有點難過,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茱莉亞給拋棄了,還沒一個快遞吸引她。但他太累了,已經無力向茱莉亞抱怨了。
抬頭看了看,胤禛這才發現,八阿哥坐在客廳沙發上,正在看電視。
他看見胤禛回來,也沒起身,只略微點了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胤禛有點困惑,他想,為什麼八阿哥會在這裡?
正這時十阿哥端著水彩盤子從屋裡出來,他見胤禛回來,打了個招呼,又仔細端詳道:“四哥,你不舒服啊?”
“有點感冒。”胤禛擺擺手,“別緊張兮兮的——你八哥怎麼過來了?”
“是九哥把他叫來的,晚上一塊兒吃飯。”
“老九呢?”
“在廚房呢,今晚咱們吃水煮魚。”
胤禛這才想起來。九阿哥平日不愛下廚,但他的手藝並非不好,尤其做水煮魚那是一絕,偏偏胤禛就愛吃水煮魚,但是九阿哥只在年節時分下廚做這個,今天不年不節的,他是怎麼想起做這個來了?
胤禛稀裡糊塗的,信步進了廚房,果然,老九圍著個花圍裙,正在煤氣爐旁邊站著,鍋裡是剛剛放進去的一條魚,看上去不太大,估摸著也就兩斤左右。
“今天怎麼想起做水煮魚了?”胤禛問。
九阿哥咧嘴一笑:“這不是,恭喜四哥你明天登基麼?”
胤禛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一時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正困惑著,九阿哥又說:“往後當了皇上,得好好表現啊!爭取早點把房貸還清。”
胤禛有些糊塗,想了半天:“可是皇上的年薪也沒多多少啊,我那房子還得還將近三十年呢。”
“但是你登基之後貸款能自動減免,我幫你算過,頂多再還十三年就夠了。”九阿哥說完,又白了他一眼,“都叫你別買那房子,你倒好,高房價階段買個這麼華而不實的房子,而且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你那個樓層太高了,看著好,其實是揚灰層,很划不來的!想要保持光鮮,你就得跟個老媽子似的24小時不停的忙,累也把你累死了。四哥你呀,平時看著冷靜,關鍵時刻就衝動,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看看,這下栽坑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