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一急之下,李煜又再次病倒了,這一病,纏綿於病榻上,久不得好。
天上人間,曾經錦衣玉食,到現在,卻要為生計發愁,府中上上下下,為充門面,也還有十來口人需要養活。
這一日清晨,喜鵲在門前枝頭吱吱叫著,元英打水經過,看著喜鵲有些悵惘:“喜鵲叫,故人到。也不知今日哪個故人來?”
過了片刻,門子喜氣洋洋地說道:“貴人來了!貴人來了!”
嘉敏與元英皆有些不知所以,貴人?他們在汴京,除了那些同樣潦倒的舊臣,哪裡還識得什麼貴人?
當小婢引了一位清雅的貴『婦』進門時,嘉敏與元英都是呆住了。
“保儀,竟是你……”嘉敏不知是歡喜,還是心酸,在見到她的一剎那,淚水奔湧而出。
黃芸目中清寧平和,氣『色』卻是極好,她素來不喜打扮,但身上僅有的幾樣飾品,件件都是不菲的貴重之物,可見她如今也是汴京城中豪門之貴。
元英也是極為歡喜,抹了抹淚水道:“瞧這番光景,就知道姑娘過得極好。想不到又在這裡重逢了,快快進去喝茶。”
坐定後,黃芸才歷歷說來,將自己如何乘小舟北上,如何隱姓埋名重新開始新生活,又如何逃婚折回金陵城,如何嫁給瞭如意郎君,新婚後又如何打聽到此處……
嘉敏聽得暖意融融,握住了黃芸白皙的手,喜極而泣:“我是真為你高興,苦盡甘來,你過得幸福,就比什麼都好。”
黃芸低頭笑了笑道:“他對我是真的很好,與他相遇之前,我從不知道執子之手的脈脈溫情,認識他之後,我才知道心心相悅的美好。”
她身邊的貼身婢女古彤快言快語道:“那可不是,我家小爺娶了夫人過門,好像得了天底下最大的寶貝似的,都不知道該怎麼疼怎麼寵了。”
黃芸瞪了她一眼,耳際邊飛上紅霞,頗為赧意。
嘉敏感嘆道:“當初我見曹公子仁厚,想他待你定然不薄,今天驗證,果然如此。保儀,你終於遇到了你的命中貴婿。”
黃芸笑了笑,飛快地打量了一眼房中,見紅漆斑駁,用的茶杯也都非常陳舊無光,心中有些泛酸,喟然感慨道:“娘子府上好歹也是皇帝親封的太尉府,怎地如此寒磣?倒不如一般小戶人家了。”
嘉敏言語苦澀:“先皇在世時,對我們倒還是格外優待,自從新皇登基後,便苛刻了許多,如今郡公他病情時好時壞,總不過是以憑著微薄的俸祿一日日捱過去了。”
黃芸安撫道:“娘子不必憂心,這次我帶了些錢銀,足夠娘子度過這大半年的難關,也會讓熟知的太醫給郡公治病。”
古彤將一大個檀木盒交由元英,裡面所盛的是一大盒珍珠金銀。
嘉敏大為動容,“這如何使得?”
黃芸不悅:“你還需客氣什麼?以後但凡有不便之處,只需跟我說一聲。金陵故人不多,如今剩下的也就你我,怎又能不互相照應?”
虧得黃芸的接濟,李煜又戒了酒,府上的光景漸漸好了起來,日子清寒,但不至於窘迫。
那趙光義本想以此來讓嘉敏順了自己,沒想到即使是剋扣了俸祿,他們也能春花秋月,過得有滋有味。
趙光義龍心不悅,便以各種宮宴為藉口召嘉敏入宮,嘉敏入宮後也並不怕,要麼與朝臣命『婦』相伴,要麼與宮妃一起,趙光義一時之間也得不到手。
這日,宮宴既散,眾人皆退,嘉敏也隨命『婦』們走了出去,行到一處宮殿外,忽然聽得一聲聲刺耳的慘叫聲,那慘叫聲夾在著銳利的鞭笞聲,格外瘮人。
嘉敏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元英道:“好像是到了宮女們住的地方,具體是哪,奴婢也不清楚。”
兩人轉過了一道宮牆,只見一個無眉歪鼻的太監使勁抽打著地上一個宮女,那宮女疼不過,滾在地上躲了一下,惹得那管事太監更怒,暴喝道:“還躲!還躲!看你躲到哪裡去!”
一邊罵著,那鞭子更快更猛烈地擊打宮女的身上,那宮女疼得直打滾,衣服已經被血痕染紅,皮開肉綻,看起來觸目盡心。
嘉敏忙道:“公公請手下留情!”
那太監看了一眼周嘉敏,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裡,頗為傲慢道:“雜家教訓下人,還請夫人移步它地,若不然,恐髒了夫人的眼。”
一邊說著,一邊使出更大的力氣,鞭子在他手中揮動得霍霍有聲。
元英急急上前一步,一把捉住了太監的手腕,那太監動彈不得,帶著怒氣道:“雜家勸夫人還是莫管宮中閒事,這宮女衣服洗不乾淨,雜家得好好教訓!”
嘉敏見那宮女似是面熟,扶起她一看,大吃一驚,薛九!竟是薛九!
她不是早就逃出了宮城了嗎?又為何出現在這裡?
元英見機行事,悄悄塞給了太監一錠金元寶,笑道:“這宮女衣服沒洗乾淨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又是我家夫人的故人,還望公公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