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芸一路北上,乘的都是馬車。
黃芸言語不多,面容清怡,曹璨總是偷偷地看著黃芸,或者橫笛長嘯,或者三人一起在驛站裡圍爐品茶,到也並不枯燥。
一路上倒似遊山玩水,由南至北,風土人情各有不同,黃芸低『迷』的心情漸漸明朗起來。
那一日行到距離汴梁不遠的郡縣中,正值市集,三人經過一個小攤,一個攤主笑眯眯地向他們推薦香粉脂膏,黃芸自是不大理會。
攤主又笑眯眯地攔住曹璨:“這位小爺,夫人花容月貌,若是用了我家祖傳的香粉,更會肌膚生光、光彩照人,小爺何不給夫人買一些?”
黃芸面『色』大窘,正要解釋:“我不是……”
曹璨卻忙道:“古彤,將這些全都買下!”
那攤主高興得合不攏嘴,忙收拾東西,又誇道:“這位夫人福氣大著呢,小爺對夫人可真是寵愛。”
曹璨的笑臉如三月陽光,黃芸冷言道:“公子若是再如此戲謔調笑,黃芸唯有以死自證清明。”
曹璨嚇了一大跳,忙雙手揖道:“姑娘切莫生氣……我……並沒有戲謔姑娘之意,只是想到,姑娘的確美貌,這些飾物香粉若是不妝點姑娘,豈不是暴殄天物?”
黃芸嘴角一勾:“油嘴滑舌!”便不再理會曹璨,徑直走了。
曹璨『摸』了『摸』頭,凝望著黃芸的背影,有些匪夷所思:“姑娘是真的生氣了嗎?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哪裡又油嘴滑舌了?”
古彤“噗哧”一聲,捂嘴笑道:“女人的心思你別猜,姑娘這其實是害臊了呢!”
“真的麼?”曹璨這才釋然,端凝著黃芸窈窕的身姿,越覺得她魂牽夢繞。
幾天之後,到了汴梁城,黃芸第一次見到汴梁城,驚異於它的盛貌。
車水馬龍,遊人如織。
碼頭上,人『潮』湧動酒肆裡,酒香縈繞商鋪裡,玲琅滿目……
當真是盛世太平、紛紜多姿的煙火人間!
較之金陵城的秦淮河,又不知熱鬧多少、繁華多少!
黃芸心中感慨良久,以中朝都城的繁盛,便可窺睨中朝的強盛。
南唐亡國,實乃是大勢所趨,如江河東下無可阻擋!
想起國破家亡時的悽然之景,黃芸心中哀痛憂憤,五味交雜……
曹璨並未將黃芸帶往宮城,卻帶她來到一處幽靜宅院。
黃芸十分驚詫:“公子不是要將我交押給皇朝麼?為何要將我帶到這裡?”
古彤道:“姑娘可真是多慮,既然公子說要帶你逃,就沒有食言的道理,定然會給姑娘安排一個好去處。”
黃芸不解:“此處是……?”
曹璨道:“姑娘不必介懷,這裡是姑娘的新家。”
“新家?我黃芸自幼失去雙親,收養我長大的舅姑也在不久前去世,我在世間早已無親無故,何來新家?”
宅院的大門開啟,從裡間走出了面目和悅、五十歲開外的夫『婦』,曹璨和夫『婦』二人相互行禮之後,那夫『婦』二人看著黃芸,見她行止端莊,清怡婉約,十分喜愛,那夫人便道:“這位就是黃姑娘吧?”
曹璨答道:“正是,還望老爺、夫人以後多加照拂,小生感激不盡。”
宅中的老爺道:“哪裡,哪裡,這位姑娘一看就是出生名門,飽讀詩書,老朽能有姑娘這樣的貴人入門,當真是蓬蓽生輝。”
曹璨放下心來,見黃芸還是一臉詫異,笑道:“這位霍老爺霍茂是清貴之士,雖非朝中之臣,但世代都是書香門第,今日收你為義女,定然會善待於你的。”
黃芸大驚:“不可!”
古彤道:“那麼姑娘還真以為自己能有比這更好的去處嗎?姑娘已亡國,比起四處漂泊流離,隱姓埋名,重新生活才是。”
老夫人也點頭道,拉住了黃芸的手,目光慈和地在她臉上流連:“是啊,姑娘,你如今既已無處可去,只要瞧得來老身這寒酸的宅子,老身自然會將你當女兒一樣疼愛。”
這樣半拉半扯著,硬是將黃芸推進了宅子。
飯時聊起來,這霍宅的霍老爺是曹璨在一次文友宴會上結識,兩人交情甚篤,霍茂夫『婦』年老無子,曾有過一個女兒,只可惜女兒幼年失蹤,一直未能尋覓到。
夫人思念女兒,二十年來鬱鬱不樂,思念成疾,如今多出了黃芸這等清雅的義女,不知有多高興,痴惘之症竟像是突然間就好好了,言談間,夫人紅光滿面,頻頻給黃芸夾菜,已將她當作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