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蕪與窅娘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寒毛頓豎,渾身像是被潑了冰水一般,涼徹骨髓,此時,窅娘的腹部突傳來一陣陣絞動般的劇痛。
那嬰孩的啼哭聲又傳來,嗚嗚咽咽,隱隱約約從殿中的每一個縫隙滲透,讓窅娘無處可逃、無力可逃,菁蕪更為害怕,哆哆嗦嗦著貼近窅才人,身子也像是一灘爛泥癱軟。
窅娘的頭像是無數根針扎著,又像是有人撕扯著她的筋肉般,她拼命捂住了耳朵,瘋叫道:“別哭了!別哭了!快別哭了!”
菁蕪緊緊閉上了眼,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別來找我們,別來了……”
那嬰兒的哭聲一陣席過一陣,像是緊箍咒似的,哭得窅娘痛苦不堪,菁蕪突然發覺裙底下湧出溼滑的觸感,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只見雙手鮮血淋漓,發著一股濃稠的血腥味。
菁蕪嚇得慘叫起來,回頭看窅娘,窅娘雙唇慘白,眸光黯然,而她的下身,正在不斷湧出濃稠的鮮血,窅娘痛苦地呻吟著,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哼道:“痛……好痛……”
菁蕪六神無主,忙扶住了窅娘,顫聲道:“娘娘……娘娘你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就流血了……”
“去……叫人……”窅娘拼了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頓時暈厥了過去,床上的血水蜿蜒如蛇,蜿蜒於地上,滲出刺鼻的腥味。
菁蕪呆了呆,搖了搖窅娘,窅娘無半點反應,她怔了良久,才瘋了般地跑向外殿,嘶啞著嗓子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娘娘不行了!”
殿外的宮人皆是驚動,腳步雜沓紛繁,太醫匆匆趕來,國主與國後聽得動靜,亦匆匆趕來。
殿中混雜一股怪異的氣味,那血腥氣尤為濃厚,在密閉的殿中氤氳得化不開,宮人們從裡閣中搬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裙裾悉索、腳聲紛沓,除此之外,竟然聽不道一點點聲音,氣氛委實詭異。
國主急得負手在殿中走來走去,截住了菁蕪問道:“你貼身侍候窅才人,告訴朕,窅才人她到底怎麼了?”
菁蕪嚇得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急急惶惶道:“娘娘夜半聽到嬰兒哭泣,受了驚嚇,就……就突然流血了……”
國主氣得踹了她一腳,大怒道:“胡說!這宮中哪裡有什麼嬰兒?!”
菁蕪幾乎從地上飛了出去,她忍著胸口的急痛,哭喪著臉道:“奴婢不敢有半句妄言,奴婢也聽到了那嬰兒的哭泣聲……”
國主氣得鬍鬚顫動,指著菁蕪厲聲喝道:“賤婢!整日間與你的主子神神鬼鬼,攪動得後宮烏煙瘴氣,朕還沒唯你是問!”
菁蕪再也不敢言語,只是唯唯諾諾地低垂著頭,瑟瑟抖動成一團。
此時,太醫滿頭大汗地從裡間出來,神色亦不大好,國主問道:“窅娘如何?”
太醫慚愧道:“臣等已盡力,可還是沒能阻止娘娘小產……”
國主面如死灰,眸眼中最後的一點亮光也化為了黯淡的虛無,他不甘心地問道:“真的已經小產了?”
太醫跪地:“臣無能,沒能保住龍胎,請官家降罪!”
其餘幾個太醫也都跪地,紛紛言道:“請官家降罪!”
國主已經顧不得他,他怔忪了片刻,吶吶說不出一句話,殿中剎那間鴉雀無聲,眾宮人都惴惴俯首,似乎,連呼吸聲也會驚動這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死寂。
國主踉蹌了數步,忽然間,他淚如雨下,仰天長嘯:“老天誠已棄朕吶!”
其聲悲慼,其音嗚咽,令殿中的人聞之無不悲慼驚動,可是,又能如何呢?
國主扶住了殿中的牛頭椅,頹廢地坐下,捂住了臉大哭起來,直哭得肝腸寸斷,嘉敏凝視著他已微微佝僂的身影,不知為何,她也感到極為心酸,眸中漸漸浮出了淚水。
窅娘小產,他已難過至此,可是她的孩子呢?不過是消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除了她自己,再也沒有人為那個可憐的孩子傷悲、難過。
她感到了復仇的莫大快意,可又有一股巨大的的悽楚向她席捲而來,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結局,可是,這也是唯一的結局。
窅才人,必須為她所做的一切,慢慢交出的她的性命,交出她腹中血肉的性命!
嘉敏面色清冷如霜,不言一語,闊步朝殿外走去,她不乘坐轎輦,只是一直往前走,身後悄無聲息地跟隨著眾宮人,燈籠的火光在宮牆上投下晃動的巨大陰影,遊走在宮中的穿閣遊廊、雕欄玉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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