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張洎一聲嚦嚦痛呼:“官家!”
國主嚇了一大跳,抬了頭,這才看到張洎一身狼狽、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更兼他手臂上挽孝,著實讓他如墜雲裡霧裡。
國主大為不滿:“是不是朕對你們太過仁慈了,你竟然膽大妄為到披孝面聖!”
張洎哭道:“微臣冒死麵聖,為的就是一個公道,只要求到公道,要殺要剮,都隨官家!”
“你有什麼委屈,竟至於連自己性命都顧不得了?”
張洎大為失望:“宮中發生了亡人大事,難道官家還不知情麼?”
“宮中人生老病死亦是常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亡故,難道,朕對每一個人都還要過問嗎?”
張洎的聲音發著顫,“微臣的犬子昨夜就暴死在暴室之中!”
國主微微一愣,丟了筆,問一旁侍候的姚海道:“究竟是為何事?為何朕不知道。”
姚公公小心翼翼道:“昨夜……昨夜張公子入寺剃度,行賄寺中長老,國後孃娘將他看押在暴室中,準備聽候國主發落。誰知……誰知張公子想不通,竟是割腕自盡了……”
張洎的一張方臉漲得紫紅,不待姚公公說完,忍不住爭辯道:“胡說!分明就是國後孃娘反對崇佛,才將要去剃度的犬子關押起來!犬子迫於國後之威,畏懼而自裁!請國後還給犬子一個公道啊!”
國主陷入沉吟之中,國後反對崇佛,他不是不知道,宮中能將一個朝臣之子逼到自裁的地步,也只有國後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嘉敏要偏執如此?這給他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難題,他心中又氣又疑,微微沉吟片刻之後,對張洎道:“此事疑點頗多,事情究竟如何發生的,朕自會查明,彼時會還給張卿一個交代。”
張洎並不滿意,還是長跪不起,涕淚橫流地呼道:“微臣不服!如今犬子遺體尚且還曝露在暴室中,亡魂難息,微臣若是不給犬子一個交代,微臣枉為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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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主將手中的硯臺重重一拍,那巨大而沉悶的聲響在房中發出嗡嗡的回聲,震得正脊上的鴟吻都搖搖欲墜,國主怒道:“張洎!你到底想要什麼?”
張洎冒死說道:“國後孃娘執意反佛,不顧信眾的虔誠之心,又以威勢欺壓,犬子才不明不白地走在黃泉路上。微臣草芥之人,但懇請國後的一句歉語,也懇請國後出席犬子的葬禮,如此,犬子方死而瞑目,微臣方能嚥下這口怨氣。”
國主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堂堂一國之後,竟需為一個貴族子弟降尊紆貴?他怒意更甚,“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很過分?”
張洎固執己見:“微臣別無他法!若要因此拿我性命,官家只管拿便是!”
“你……”國主氣得幾乎說不出話,轉念一想,終究是皇家有失顏面在先,只得忍耐著性子寬言道:“罷了!朕深知你的喪子之痛,因為朕也曾有過。但令郎畢竟是自戕而死,朕念在你的悲痛心情,故而,你的要求朕會酌情考慮,也會細細和國後商議,你先將到令郎帶回去好好安頓吧!”
張洎仰頭呼道:“官家……”
國主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再有強硬要求,就是臣不類臣了。”
張洎雖然並不滿意國主的此番處置,但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激越憤懣的情緒漸漸地平息下來,擦了擦濁淚,哀哀伏地而拜:“微臣謝過國主!”
他躬身退了下去,將兒子遺體安置出宮回府,看到兒子的慘狀,又哭哭啼啼了一回,這一切都不在話下。
直到張洎走出很遠之後,國主仍是負手凝望著殿門,怔怔地發著呆,姚海喚了他數聲:“官家……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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