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佑不以為意地笑道:“博學倒不敢當,只是尋常士子該讀的詩書在下一樣都不曾落下。在下覺得奇怪,難道《詩》三百徐大人就沒有讀過?就算《詩》三百大人讀得不全,周風那首《關雎》大人總該讀過吧?那句‘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大人可還記得?可見古人迎娶新娘子時,定然是要設鐘鼓奏新樂了。”言罷只是眯著眼望著徐鉉笑。
徐鉉一緊張,拽著自己的美須,搜腸刮肚、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應對之辭,只能幹瞪著潘佑,幾乎要將自己的鬍鬚揪下來。
國主道:“如此,就按潘卿之意,鐘鼓設之。”
是否舉樂的議題一過,對於章程中的是否拜答之禮,兩人又各執一詞,爭執不休。
徐鉉有意要扳回一局,咄咄有辭道:“根據《後魏書》記載,皇后第一次見到皇上時,皇后先行拜禮,皇帝后行答禮。故而臣以為,此為夫婦之禮、人倫之本,承祖宗,主祭祀,故臣請答拜之禮。”
他的意識是,國後被迎娶入宮後,要對國主行禮。
潘佑振袖慷慨陳辭:“行拜禮為庶民婚儀,而王者婚禮不可與庶人相同!故而臣請不答拜之禮。”
兩人左右相對,直辯得天昏地暗,讓朝中臣子看得目瞪口呆,插不進去一句話。
兩人為是否行拜禮又爭了半個時辰,實在分不出高下,國主只得暫時擱置了這個議題,而在婚禮的車服之制上,兩人又是滔滔不絕,說得口乾舌燥,仍舊是左右矛盾,議久不決。
國主見他們二人如此爭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便問向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文安郡公徐遊。
“徐卿,你看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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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遊正聽得雲裡霧裡,坐了一整天,幾乎瞌睡得要睡了過去,聽到國主點自己的名,唬得眼皮子一抬,恰好看到潘佑和徐鉉兩個人都瞪著眼,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徐遊這下可犯了難,朝中這兩大臣,他可是誰都不想得罪,徐鉉徐大人在江南名望頗高,與韓熙載並稱“韓徐”,而潘佑潘大人又是新起之秀,言辭激烈,率性而為,最合官家胃口,頗得官家倚重。
徐遊本也是以博學著文見長,常常在燕飲中與國主唱酣詠,頗得國主喜愛,只是他是朝中老臣,油滑巧思,最善通人心、拍馬屁。
他也並未聽清楚二人議的都是什麼,感覺國主偏袒潘佑的意見,便肅然攏了攏衣袖,誠誠懇懇道:“臣以為,潘大人所言有理,既能引經據典,又能捨道用權,實為良策。徐大人所言之中的合理之處,也可以作為補充備用之。”
他不過兩三言語而已,既偏袒了潘佑,又沒有將徐鉉的意見一票否決,給了徐鉉十足的面子,更是說中了國主的心聲。
國主恨不得舉辦天下最好的、最為隆重的婚禮,聽了徐遊的評判,當下定奪,一切就按潘佑的意思,命禮官再整合一份新的婚禮章程出來。
徐鉉在朝堂辯論賽中大敗,也只好搖頭苦笑,而心中卻是忿忿不樂,向徐遊投去了一個哀怨的眼神,徐遊本是訕訕笑著,看到他目光的一瞬,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以至於後來徐遊身上長了一個疽瘡,整天躺在床上痛得直哼哼,徐鉉來看他,忍不住戲謔道:徐大人在朝堂上偏袒潘大人,不拿周公之禮、孔聖之道當回事,只怕這回這兩位先賢之人是生了徐大人的氣咯。
徐遊也只得苦笑一番,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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