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祭祀聖尊後的隆重祭禮一過,三年孝期一滿,國主便將迎娶嘉敏的婚事正是提上了議程。
相思而不得的綿綿柔情,一旦釋放,即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首先第一件大事是朝堂議婚。
照理說,“公庭不言婦人”,國主卻下旨,將朝中的權臣招至於玉燭殿議論迎娶國後一事。
這不,碰到了一個大難題,太常博士說“李朝享國日淺,三世皆娶於藩邸”,意思就是說,唐國成立不久,三代帝王都是在府邸中就娶了正室,還沒有登基後娶國後的先例,所以要將周嘉敏迎娶入宮,本朝沒有可以借鑑的地方。
本朝無例可循,難道前朝就循不到例子麼?
國主大手一揮,著命太常博士陳致雍窮究自夏朝以來,歷代君王的婚儀,擬出一份婚禮的試行方案。
太常博士陳致雍整日縮在藏書樓德昌宮中,收羅資料,秉燭夜讀,好不容易擬定了婚禮章程,呈上去之後,國主細細推敲,仍不放心,又詔來中書舍人徐鉉、知制誥潘佑以及眾多禮官參朝議婚。
玉燭殿上烏壓壓地站滿了股肱之臣,為了一場婚議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吵吵鬧鬧地辯了一整天還沒辯出結果。
國主念及眾卿餓了,命御廚端了點心,眾卿在朝堂之上一邊享用膳食,一邊舌戰,吵得快要將琉璃瓦都要掀開了。
漸漸地,朝堂上的爭論之聲清晰地分為兩大派,一派以徐鉉為首,一派以潘佑為首,兩位皆是鴻儒大家,不僅是學問廣博精深,引經據典更是頭頭是道,爭得令人瞠目結舌。
徐鉉摸了摸冉冉美須,娓娓道來:“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想離也;娶婦之家,三日不舉樂,思嗣親也。’以孔孟之道論之,故而官家大婚不宜用樂。”
他的意思是,國主大婚宜從簡,不用奏樂。
潘佑立身拱手,聲音朗朗如洪鐘:“徐大人此話差矣。”
徐鉉的面上已經掛不住,冷哼一聲道:“潘大人難不成還有高於孔聖人的聖論?”
潘佑義正言辭:“聖人言論也罷,賢人高見也好,若是事事都照搬聖賢人的舊典,豈不是扞格不通、固步自封?那和買履的鄭人有甚區別?更何況徐大人只是斷章取義而已。”
徐鉉氣得鬍子抖動,潘佑這樣明著揶揄他,豈不是讓他在朝臣面前沒面子麼?
潘佑微微有些得意之色,面向國主肅然稟道:“今古不相沿襲,古雖有舊制,但也可反經合權。故,臣請用樂。”
國主沉吟片刻,微微點了點頭:“潘卿言之有理。”對於他而言,迎娶心愛女子,自然是越熱鬧越盛大才好,若是不用樂,當真是了無生趣。
徐鉉見國主被勸得動了,也不好再直接駁回潘佑,拐了個彎說道:“臣不曾見有記載說古人房中置鐘鼓,既無鐘鼓,又何來樂之有?”
他的意思是,既然要奏樂了,房中就要放置鐘鼓,既然沒有鐘鼓,那就還是不奏樂的好。
他滿以為此話會讓潘佑噎住,哪知潘佑也是飽學鴻儒,當下朗朗道:“徐大人此言聽著像是白丁之語,倒不像是大家之言。”
徐鉉一口氣沒提上來,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只差要和潘佑打起來,梗著脖子說道:“在下不才,未必潘大人就博學了?潘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