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座的宮人、命婦,誰還能及得上國後的姿態半分?殿中其餘侍妾美人等見了更是自慚形穢,紛紛做出一番恭敬的姿態,唯有窅娘分外不服。
李煜嗣位後,諸御妻皆有進御,窅娘被封為美人,就連今日的裝扮也是費盡了心思,蒐羅了宮中所有新奇的妝容花樣,一頭烏髮被宮女梳了一遍遍,換了好幾十個髮髻的式樣,才總算挑了一款最稱心如意的髮髻,又將琳琅滿目的髮飾一一試過了,選了最襯肌膚、最耀眼的金玉飾品。
她的目的,無非是趁著國後病重憔悴的時候,讓自己的美脫穎而出,能在驚鴻一瞥之下勾留住國主的繾綣目光。
可怎奈國後已將她的芳華全部壓制了下去,窅美人再如何美,也不過是一顆晦暗的星子,陪襯著國後明月般的芳華。
窅美人蹙起了眉心,心中翻著油滾似的醋意,起身至殿前,對國主妖妖調調道:“今夜花開月圓,若只是清酒吃蟹,豈不是太清淡了些?”
國主疏淡道:“窅美人的意思是?”
窅美人翩然一笑:“嬪妾覺得,良辰美景,需有些歌舞相伴,嬪妾特地為今晚的賞菊宴準備了舞蹈……”
國後笑容雍和,接過了窅娘的話:“窅美人所思甚好。”她一雙秋瞳盈盈望著國主,笑道:“說來也巧,臣妾今日也準備了節目,官家若是不棄,臣妾便姑且獻上。”
國主微微笑道:“難得國後如此有心,只是不知這一次你又動了什麼樣的別緻心思。”
窅美人見國後又壓制自己,緊緊咬了咬唇,才讓心中的一股怨怒之氣狠狠地壓了下去。
國後輕輕擊掌,數十個身段曼妙、衣著錦繡縹緲的樂舞伎陸續進殿,滿滿當當地塞了偌大的一個殿堂。
娥皇走至鼓邊,敲擊了一下,鼓聲盪漾開,餘音嫋嫋,在餘音猶未盡之時,金石絲竹之聲併發,笙簫磬笛之聲清越飄揚,吹蕩在雲水碧空之間,盪開了博大虛淼的意象。
音樂前奏之後,便是緩緩悠揚的音樂之聲,彷彿盪漾在銀河之際,身處在瓊樓玉閣之中,遙遙不知所終。
國後翩然起舞,出脫於眾人的容貌,首翹鬢朵的妝容,脈脈含情的目光舞技,這一切都讓人如痴如醉。
國主讚賞道:“‘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自此之後,一代名舞《霓裳羽衣舞》不絕矣!”
雅緻的音樂突然一聲破調,音樂之聲變得鏗鏘繁急,高亢清越,舞伎們急速地轉動著身軀,音樂已經到了最高潮,國後秀婉的身子轉得只剩下花香麗影,叫人眼花繚亂。
在座的賓客們看得激動,紛紛忘了吃喝,目光流連在國後的舞影上,怔怔然,動也不動。
卻突然,國後歪著身子,摔倒在地!
殿中的絲竹管絃聲戛然而止住,片刻,殿中是死一樣的寂靜。
“傳太醫!傳太醫!”
半晌之後,國主的聲音才響徹在仰秣苑內。
太醫診斷,說是國後身子虛弱,並未痊癒之時,又跳《霓裳》舞,體虛力竭,掏空了鳳體的元氣,只怕今後很長一段時日都要臥病在床,再也不可勞神費思了。
國後病倒,後宮一時沉沉寂寞,了無生氣。
唯有幾個地位頗低的御妻,卻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那窅娘再嫵媚妖冶,國主對她卻瞧也瞧不上一眼。
轉眼之間又到了天闕沉沉的金秋十月,白鶴排雲,紅葉濃稠,秋風清明,卻瑟瑟地有些冷浸浸的涼意了。
自先帝駕鶴西去之後,聖尊後似乎被抽去了精氣,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高髻青絲已摻雜了數千根銀絲。聖尊後深居秋爽軒內,每日吃齋唸佛,並不過問宮中之事。
這一日於窗案前謄抄經書,朦朧間嗅到了清香幽幽的味道,不由得擱了筆,推開了窗,閉了眼多嗅了嗅。
“是什麼香味?聞了便是神清氣爽,滌盪肺腑?”
芩姑笑道:“是國主孝敬聖尊後,命宮裡的小太監多搬了一些菊花放置在院中呢!”
聖尊後心怡地點了點頭,“國主向來都是這樣心孝順,他若不送來秋菊,哀家倒沒意料到已是到了濃郁深秋之時了。”
芩姑這些年亦是操心不少,曾經光滑的臉上多了風霜之色,給聖尊後加了件紫貂裘領,說道:“聖尊後潛心佛道,多以才不不覺地風景萬物的變化,外面四季更替,春華秋實,是從不落了時節,金秋蕭瑟的時節裡,也唯有金燦燦的秋菊最是惹人喜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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