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澄心堂。
秋風秋雨愁煞人,天階涼如水。
宮中重簷屋宇,已經有了雁子回聲。
從嘉手中的畫筆輕擱在和田玉筆託上,長身玉立,目斷行雲,似有所思,良久才低低地吟道:“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他痴痴惘惘,渾然在夢遊一般吶吶道,“她走了多久了?”
姚海在一畔聽得不大明白,躬身道:“官家是說誰走了多久了?”
“嘉敏,她出宮多久了?”
“小娘子已離宮二月有餘了。”
“哦,兩個月了。”國主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神色有些失落,他害怕,終有一天忘了她的稀世容姿。
於是,他鋪開了素白的紙,一筆又一筆地畫下了她的容顏。
窗外花絮花飛,飛滿天,天空清澈,如明鏡。
也不知畫了許久,一個風神秀慧的女子終於在紙箋上翩然而出。
他痴痴凝望著畫中的人,原來連她唇瓣間的那個優美弧度都已然深深鐫刻在了心底下。
她自畫中走出,深情款款地向他走來,日日夜夜,都折磨得他形神憔悴。似乎,心中最柔軟的情思已隨她的離去而去。
可是,他畫得出她的容貌,卻畫不出她的神韻,她的含嗔。
他丟擲了畫筆,心中排山倒海的都是黯然,吩咐姚海道:“去將這些畫兒都燒了吧。”
“是。”姚海接過畫。
“好好的畫燒了做什麼?”說話的是國後,她秀麗婉婉的身影自門口輕輕飄曳進來,整個書香濃郁的澄心堂平添了一抹嬌媚的亮色。
國後今日飾金佩玉,雲鬢高聳,金冠熠熠,容顏豐潤,那張毫無挑剔的臉像是沾染著露水的嬌豔芙蕖,濃郁地娉婷綻放,晃得人移不開眼。
從嘉的眼前一亮,清白的臉上是一抹柔和的笑意,“國後怎麼來了?今日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
國後的笑像是清風拂動著粉嫩花瓣,搖搖曳曳,“正是今日覺得身子大好,才想著來看看官家,這些日子總見官家窩在書樓了,也不只是不是被個如玉的書魂姑娘勾攝了魂魄。”
她的櫻桃小嘴一嘟,媚眼秋水,含嗔薄怨間,已將滿腹的委屈輕輕地訴說。
國主有些心不在焉,“國後說笑了。”
國後一眼看到了青玉案上的畫,皓腕凝脂般的素手拿起來,細細端詳之下,含情的眼眸勾了一彎明月似的笑意,“官家的丹青技藝是越來越精進了。堵墨、凝墨,潑墨,行雲流水,錯落有致,竟將畫中的人兒畫得如此有韻味。”
言罷,言語間又有些羞赧,只以為那畫中的女子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