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在意。只是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他們在我身後悄悄議論:
“那不是丘北棠麼,她不是讓她舅給送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是啊,她不是把閻王井裡的東西給帶上來了?怎麼還敢回來。”
“誰知道,不過看她好像也沒什麼事,難不成姥爺他們說的事都是假的?”
“還沒什麼事?你難道沒瞧見丘家最近出的事,就那樣還叫沒什麼事??”
於是硬撐的心情一下子垮落下來。
我想著死去的老張,想著自己身體裡消除不掉的那些東西,想著霸佔了我眼睛的雪菩薩,想著叔叔呆滯的眼神和王川瘋癲的行為。
怎麼也想不通好好的一個人生,或者說一些人的人生,突然就成為了這樣。
還能回得去嗎?
我走在熱氣蒸騰的泥地裡,但感覺不到絲毫熱氣,整個世界這會兒彷彿是沒有溫度的,即便汗一道道在我身上肆意攀爬,我也冷得手指微微發顫。
我想我可能是發燒了。
但鑰匙沒帶在身上,所以我沒法進自己家。
雖然離開舅媽家時我就想起了這一點,可我沒有回頭,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我就是固執地不願意待在那裡。
於是現在就必須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代價。
抱腿呆呆坐在家門口那道水泥板上,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的水泥板還維持著一點太陽的溫度,這讓我感覺稍微好受了一點。
但好受的時間並不久。
天很快黑下來,水泥板也從微溫變得冰涼。汶頭村的夜是特別暗的,不像上海,不分白天黑夜都是亮堂的,幾乎找不到黑暗的地方。汶頭村一到夜晚,除了零星幾點從別人家屋裡透出的光,其它地方都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風很大,吹過農田,吹在靜寂的村子裡,發出沙拉拉的聲響。
有點吵,吵鬧得讓人心神不定,恍惚一隻被風吹的打著轉的塑膠袋飄在夜空裡,好像一隻飄『蕩』『蕩』在我頭頂上方盯著我看的幽靈,時不時發出刺啦刺啦的‘耳語’。
我強迫自己不去抬頭看,也不去想擔架上那具發綠的屍體。
但仍忍不住想起,當那塊裹屍布從我臉上被扯開時,我看到那具屍體腫脹的腦袋朝我的方向歪斜著,一雙眼睛被屍氣吹得朝外鼓出,像是一碰就會從眼眶裡掉落的樣子。
如此一張臉,嘴咧著,像在朝我笑,笑得彷彿剛剛對我進行了一場成功的作弄。
唰!
按捺不住越發失控的聯想站起身時,兩道光柱突然打在了我身上。
我意識到剛才聽見了什麼聲音,但胡思『亂』想中的我沒有注意到。
此時才看到一輛車帶著發動機的餘韻停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像只黑暗裡的獸,睜著一雙巨大透亮的眼,靜靜地盯著我。
我咚咚跳得厲害的心臟因此慢慢歸於平靜,在看到一雙長腿從車門內悠悠然跨了出來的時候,我緩緩舒出一口濁氣:“你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
這樣靜謐如墳場的夜,冥公子的聲音雖有些低啞,聽起來卻是如此的曼妙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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