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盧友坤睜開眼,乞丐立即笑了笑靠近過去,上上下下對他打量了一通。
然後問他:“睡得好麼,肚子還痛麼?”
盧友坤每次腫瘤痛發作的時候,都伴著劇烈的陣發性上腹部絞痛。
但這會兒被乞丐問起,他才發覺,醒來時之所以會覺得如在天堂般舒服,是因為那已經纏了他不知多少個日子的疼痛,突然完全消失了。
以往只有輕重之分,如這樣完全徹底地消失,打從他開始了腫瘤痛之後就從來沒有過。
所以不由愣了,好一陣才想起乞丐在問他話,於是忙對他點了點頭。
“所以你的病治是沒得辦法治的,”乞丐面露得色,眼角的周圍笑開了兩朵花:“但如果想辦法跟它商量商量,請它挪個地方,我看還是可以的。”
“挪去哪裡?”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立刻追問。
盧友坤略帶可惜地朝我搖了搖頭:“不曉得,我問了,但他沒有回答。不過,既然病真的能被他治好,那答案無論是什麼倒也沒有那麼重要,你說是麼。”
“所以你在那座廟裡昏迷了一個晚上,癌症就被治好了??”
“不僅治好了,而且那乞丐還分文不取。”說到這裡,盧友坤看向一旁安靜傾聽著的玄因,笑呵呵從包裡取出一隻厚厚的紅包:“說到這個,小和尚,這筆善款你無論如何要收著,若不是託你那道符、託了菩薩的保佑,難保能遇到那位活神仙。原本還愁不知去哪家廟裡還願,誰知剛一回來,巧了,又能遇到二位,不能不說是天賜的緣分吶。”
和尚依舊沒說什麼,彷彿跟我一樣,仍沉浸在盧友坤故事的驚奇中不能自拔。
不過錢到面前,收得倒是挺利索,隨後依舊沒說什麼,只雙手合十朝盧友坤微微一笑,隨後將那疊厚厚的鈔票仔細塞進了自己的揹包。
我卻無論如何做不到他這樣的沉默。
所以一見盧友坤不再繼續說什麼,忙再追問:“但,老盧你確定麼?那可是……你確定你真的是被治好了??”一個晚上就能把癌症治好,若不是仙術,那一定是他被用了某種特別厲害的鎮痛藥,或者迷藥之類。而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見多了世上種種欺詐手段,我自然是更傾向於後者。但怕說太直白了會惹人不高興,我只能儘量委婉地去表示。
而老盧則一副‘早知你會這麼問’的表情,然後笑盈盈從包裡抽出一大摞紙,啪地遞到我面前:“你以為我沒有懷疑過麼?昏迷了一晚上醒過來,全身癌細胞就消失了,要說出去鐵定被人以為我是得了精神病。所以其實最初我也是根本沒法相信的,以為他們是不是給我做了區域性麻醉之類,所以一離開金華山,我就立刻去了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做了全套的檢查。看,這就是檢查的結果。”
一口氣說到這裡,他臉色發紅,手有些發抖,顯然情緒處在極度亢奮之中。
這不奇怪。當我接過那些檢查報告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後,直感覺若是換了我,只怕這一個大落大起能立即把我給弄瘋了不可。
癌細胞真的全消失了。如果不是那癌細胞曾經已往別處轉移,完全可以以為是最初他的癌症診斷結果被弄錯了。可是既然轉移至全身各處,那弄錯的機率等於零。
但明明已經開始擴散的癌細胞,怎麼竟然能在一夜間完全消失了呢?
若這一切不是盧友坤自編自導弄虛作假出來的一齣戲,那絕對是個足以引爆整個社會的特大新聞。而就算是假,一切從頭至尾其實只是他自編自導的一齣戲,也沒關係,照樣可以放大做成一個社會類大新聞。
這想法一時讓我激動得也有點心跳加快起來。
但不能讓老盧看出,唯恐這企業家會後悔跟我透露一切,並拒絕接受我的跟蹤採訪。
所以不動聲色,我先以緣分為名,提出給我們三人來個合影。
老盧自是一口答應,且極為積極。
這種重煥生命活力的喜悅和光芒,簡直是比當日的陽光更為耀眼。
但玄因卻拒絕了。
我本以為如他這樣一個年輕漂亮,且處處把握商機的‘和尚’,必然是不會錯過這麼一段宣傳良機的。況且拍照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他一如聽老盧述說經歷時那樣安靜,笑了笑背對著我們站到一旁,淡淡說了句:“出家人不可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