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他媽已經死了!還能怎麼死?!”
這句話大概用盡了嚴曉峰全部的勇氣和力氣,因此吼完之後,他整個人一瞬間癱軟了下來,不再做任何掙扎,只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我死了……死了……我他媽原來已經死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實在很難用合適的語言去描述這種悲哀之極的感覺。
始終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死了,突然間看到自己屍體以一種無比可怕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眼前,驚懼之後,沒等來得及消化,又眼睜睜看著自己變化成同那具屍體一模一樣的樣子。
這種突兀到來又無比悲慘的現實,遠比死亡本身更為可怕。
於是驚恐,於是絕望,卻又無能為力地悲哀……
化成一種心如死灰的妥協,最後只能藉由最為無用的眼淚去宣洩,然後蜷縮在那兒聽天由命。
著實悲哀得令人無法直視,甚至不敢多聽那低而壓抑到無法再壓抑的抽泣。
然而,這一切對冥公子來說似乎是視而不見的,他看著嚴曉峰,平靜的眼裡卻找不到絲毫能表現出他感受的東西,只是由著這可憐的警察哭了陣,隨後道:“黃泉來使接引你,你躲了它幾天幾夜,殊不知再遲上一天半天,你的魂魄就要被這山裡的某種東西給無聲無息吞噬乾淨,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我他媽怎麼可能知道拿東西是從黃泉來的??還接我??要不是碰到這東西,要不是為了避讓它,我他媽會死??”
“你再好好想想,你真是因為碰上它,為了避讓它而死的麼?”
“還要怎麼想?!”
問完,停下抽泣抬頭用他那雙充血的眼睛緊盯著冥公子,但突然渾身一顫,繼而沉默下來。
一腔激動碰上波瀾不興,大概是一種虛脫般的無力,尤其面對著冥公子這樣一個人。
他不動聲色看著嚴曉峰絕望發洩的樣子,一言不發地在對他靜靜微笑。
不知怎的,這微笑讓我想起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樣子。
隱藏在人的外衣下死神般的本質,平靜的神情對比著嚴曉峰絕望到暴躁的模樣,有一種淡漠得令人微顫的寒意。
所幸語調並不如他眼神那般離人千里,在見到嚴曉峰僵硬的沉默後,他輕輕說了句:“你再好好想想。”
溫潤平和的話音,似有一種奇特安撫人心的作用,不僅令我悄悄朝他看了一眼,也令嚴曉峰重新抬起頭望向他,目光微微閃爍。
過了片刻,他倒抽了一口冷氣,身子一下子蜷縮得更緊了。
緊得幾乎將自己整個兒塞進車底下去,過了好一陣,才勉強抬了抬頭,喃喃說了句:“……想起來了,進山不久,我好像就昏過去了……所以……”
“所以?”
“所以沒多久,我就對車失去了控制,聽任它從山路上衝下去,直接撞上了那棵樹……”邊說,他邊朝斜坡下那棵樹幹已被撞裂的老樹看了一眼,肩膀再次一顫,似不堪想象當時的場面。“……等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看到那頭動物擋在路中間……之前發生了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我一直都以為……”說到這兒,面露一絲困惑,他朝冥公子皺了皺眉:“但它昨晚明明已經追到我了,為什麼那時候沒帶我走?”
“因為有人不希望你被它帶走,所以一直在干涉著它。”
“干涉?”一聽這話不由倍感困惑,嚴曉峰怔怔望著冥公子,難以理解地問:“……為什麼?”
這問題我也很想知道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竟會有人暗中阻撓一個黃泉來使,試圖干涉它將一個迷途的鬼魂帶走。這聽起來著實讓人感到費解。
但沒等冥公子回答,忽然車窗外傳來叮噹一陣聲響。
細而婉轉,低而柔和,極其動人的一波聲音,這讓我立時往它飄來的方向看去。
倒不是因為被這好聽的聲音所迷,而是因為它正是剛穿過朝天門時那會兒,我所聽到的,曾還以為是自己幻聽的琴聲。
誰想一眼望去,所見到的那個彈奏者,竟是比琴音本身更為不真實。
因為那是個比琴音本身更為迷惑人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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