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那孩子當時不過五六歲,被打到手臂水腫,竟然不肯帶他去醫院治療,因為舟老闆認為那會浪費掉他一大把錢,而那錢還要用來給阿芳支付醫療費。
當聽他振振有詞這麼說道時,阿芳真想一刀殺了自己。
既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也無力為他爭取看病的權利,這樣一個廢物活在世上能有什麼意義??
但最終還是沒有尋死,因為她知道,自己活著時舟老闆就如此對待這可憐的孩子,一旦她死了,那這孩子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也都沒有了。
後來有一次,當又看到舟老闆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舉起棍子就朝舟羽身上抽時,她不顧一切衝了過去,替舟羽擋下了這一棍。
而這棍偏巧砸在她頭上,當場她就被砸得休克了過去。
在醫院裡醒來時,阿芳放聲大哭。
似乎以此能夠發洩自己心口裡積壓了太多太久的怨氣。
隨後逢人便說。無論是面對醫生,還是周圍的病人及其家屬,只要舟老闆不在,她就會哭著向那些陌生人控訴著自己丈夫的暴行,和自己命運的苦悲。
最初是帶著無比激烈的情緒,近乎惡狠狠地、瘋狂地述說著。
但不久之後她不再繼續說些什麼,哪怕身邊人試探著問起,她也不再吭聲。
因為在頭腦漸漸隨著喉舌的發洩而冷靜下來後,她意識到,弱者的控訴,最終換來的僅僅只是旁人同情的嘆息,和背後悄悄的議論而已。
其它全然無濟於事。
沒人會因了她的話而替她找來警察。
沒人能幫助她和自己的孩子離開那個男人。
沒人能僅僅憑著她一腔悲憤所發洩出來的話,令她生活有任何改變。
所以沒等傷口完全康復,她就提前獨自一人回了家,她著實擔心自己不在家裡時,那個年幼的孩子會遭到怎樣更為可怕的命運。
但回到家後發現,遭到更為可怕命運的並不是她幼小的兒子,而是那個剛滿十六歲,一直都沒怎麼讓她擔心過的女兒。
是的她幾乎從沒怎麼擔心過自己的女兒。
因為結婚這些年來,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事,舟老闆對她這個女兒一直都還算不錯。
按時給她交學費,回家晚了會去接她,偶爾還會給她買一兩件新衣服。
阿芳一直以為這可能就是人們所說的,父親對女兒總是對兒子更為有愛。
但是她錯了,錯了離譜,錯到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這天真單純的認知。
因為那天當她帶著沉甸甸的心思,邁著沉甸甸的步子,推開自家店門時,發現旅店裡一個人都沒有,也沒聽見舟羽往常跑上跑下自己同自己玩的聲音。
她有點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急急匆匆跑到臥室想找他時,門一推,她驚呆了。
她看到自己丈夫那副像熊一樣粗口壯黝黑的身體,緊緊壓在她女兒細小的身體上,一起一伏,嘴裡發出豬一樣難聽到讓人作嘔的呻口吟。
而她女兒一聲不吭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兩眼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盯著天花板,彷彿以此能用自己的目光將那屋頂望穿,將那天望穿,那高高在上的老天爺的心給望穿。
“畜生!”阿芳瘋狂了。
尖叫著朝舟老闆身上撲過去,瘋狂地撕扯他頭髮,瘋狂地咬他還在欲口望裡沉迷得發抖的身體。
咬到牙齒出血,她被痛得面孔猙獰的舟老闆一把抓起,像提只小雞一樣輕而易舉就朝門外甩了出去。“媽的!破爛貨!用都不能用還他媽敢跟老子耍橫?!”
失去意識前阿芳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就是舟老闆充斥著暴戾和殘忍的這一句話。
失去意識前阿芳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是她女兒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檯燈朝舟老闆頭上狠砸了一把。
但沒能把舟老闆打暈,甚至都沒把他打傷,卻被他反手一拳打得一頭跌撞到身後的牆上。
醒來後,阿芳發現女兒不見了。
哪裡也找不到,就連舟羽也不知道他姐姐到哪裡去了,問他,他就只會哭,然後搖頭。阿芳急壞了,幾次想出門報警,但總被舟老闆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阻止。
後來,看阻止沒用,他就開始對她拳打腳踢。
比打舟羽更狠更毒,直把她打到她再也沒法出門,然後逢人就說,自己女兒得了絕症,妻子也瘋了,好了才沒多少年的瘋病,又因為女兒的病而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