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我和冥公子,以及舒王李誼的相遇。
李誼跟舒王妃不一樣,他不是鬼,而是一具活屍。
當時阿紅硬把鳳凰玦從他棺材上撬下來的舉動,不僅喚醒了舒王妃的魂,也讓他這具在棺材裡靜躺了千年的屍體醒轉了過來。但不知為什麼,同樣是死去並被埋葬了那麼久,冥公子活轉過來的時候,只剩了一具骷髏,而李誼的樣子看起來卻跟活人沒有任何兩樣。
這讓我不禁想起某些關於吸血鬼的故事,它們靠吸食人血讓自己生肌長肉,令腐敗的身體重煥活力,所以混在人群中完全看不出同活人有什麼區別。當我這麼說起時,冥公子雖沒什麼明確表示,但嘴角那絲幾乎不露痕跡的笑,讓我頓覺自己好像有點天真。
後來他說,舒王李誼著實算得上是個異人。
所謂異人,就是精通命理卦象,並且還能將之運用在生活中的人。
因此當年羅令則密謀廢除憲宗失敗,被押送進京時,李誼就已預知,這件看來非常突兀且不可思議的謀反事件,恐怕同他會有脫離不了干係。
果然,不久之後他就被憲宗皇帝召回長安。
臨行前,他將自己隨身佩戴的玉玦贈予自己妻子,寓意是:此次一別,當成永訣。
而那一天的分離,也確實令這對鴛鴦從此天人永別。
李誼進京後沒多久,就因“指使羅令則矯詔廢立”的罪名,被定了死罪。當時羅令則早已被處死,因此無論李誼怎樣據理力爭,也百口莫辯。心下自是明白得透徹,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憲宗帝認準他李誼活著早晚有一天會危及他的帝位,因此藉著羅令則一案,正好扣以罪名,拔去他這顆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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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繼續抗辯下去只怕會禍及家人,所以李誼只得服罪,並在幾天後,被不聲不響地處死在深宮之中。但死前,李誼曾咬破手指在自己身周留下一圈血書,字字句句,皆是用的玉筋篆體所書寫。
見到血書後,憲宗帝唯恐李誼是用了什麼術法,會在死後對他不利,因此特地命人去洛陽白馬寺將當家方丈請來,連做七天法事超度,又用法器封了李誼的口眼,再以墨玉槨封棺,這才感到安心。
遂下令要將那口棺材投入江水之中。但一得到李誼服罪的訊息後就立刻趕到長安的舒王妃,在知曉這一切後,當即丟擲重金,在棺槨被運走之前將它截住,隨後連夜運走,再按照李誼生前所挑選好的風水地,把他棺槨葬進了鐵瘩子嶺內。
“但若是以為,以上便是整件事起因的全部真相,那可就錯了。”
這句話從冥公子嘴裡說出時,我正沉浸在他所說的故事中完全沒回過神。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不由愣了愣:“那什麼才是整件事起因的全部真相?”
“你知道唐憲宗李純從沒立過後麼?”
“……我對歷史不大瞭解,其實唐朝比較熟悉的也就唐太宗和唐玄宗,以及武則天。”
他不由莞爾一笑:“李純嗜愛美色,因此一生沒有立後,並效仿秦始皇追尋長生不老之術,所以最後被太監所殺。因此,他算是個貪色又迷信之人。”
“所以?”
“所以舒王妃梁婉華在嫁給舒王之前,其實是時任太子李純的寵姬。梁婉華貌美無比,你見過她的樣子,想來不會有異議。”
“對,她確實很美。”即使是化作厲鬼時的模樣。
“李純深知她的魅力,所以忍痛割愛,將她作為安插在舒王李誼身邊一顆棋子嫁給了他。而之所以要安排這樣一枚棋子,是因為他早對李誼所擅長的一些命理八卦之術有所耳聞,更聽說他手中有一樣寶物,可使人長生不老,駐壽延年,因此希望能透過樑婉華,替他查明那東西的真相。”
“所以李誼和他妻子之前的感情,原來只是一場騙局?”聽到這裡未免感到失望,因為這聽起來就像一出被影視界拍爛了的宮廷狗血劇。
“是不是騙局,除了他倆無人知曉,我只知在李誼死後不久,舒王妃就自盡了,那時離李純下旨要將她接進宮,僅僅隔了三天。”
“是麼……”
“自盡之前,梁婉華找到了舒王曾經一名友人,相請他在她死後,將那塊附著她魂魄的玉玦鑲嵌在舒王棺槨上,以此同他合葬在一起。那名友人知道此行的後果,因此嘗試阻止她,但並未成功,只能在最後依著婉華的遺言,將兩人合葬在一起,併為瞞過憲宗帝的眼線,為婉華另立了一處衣冠冢。”
“……那名友人,就是你麼?”想到之前聽他和李誼的交談,我不由問了句。
他笑笑,沒有回答,只繼續道:“婉華本以為她那樣做,可讓自己同李誼的身與魂永守在一起,不必受輪迴轉世互相遺忘之傷,千秋萬載永不分離。但她沒料到,這樣做之後,她自身因自盡之苦所產生的怨氣,會因那塊玉和那口原本用來壓制李誼屍身的棺材而逐漸擴增。這股怨氣不單令舒王的屍身經年不腐,同時也令他被冤致死的怨氣日漸加深,從而漸漸模糊了原本存在於魂魄中的記憶和感情。如此,時光荏苒,千年後當那座墓被老陳和阿紅重新開啟時,隨著碎裂的玉玦驟然醒來的舒王,早已不再是當初那為保住家人性命,而甘願俯首認罪的人。”
那他變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