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芸回到丞相府,齊妍告訴她,樓氏因為齊巧的事,精神恍惚,嘴裡一直唸叨著要為她的女兒報仇,父親擔心她一時失了心智,作出傷害齊家人的事,所以著人把她鎖在了她自己住的院子裡。
“星兒呢?”
“母親也心疼星兒,讓她到紫竹院裡住下了。”
“她前日受到了那樣的驚嚇,還好嗎?”
齊妍聽到齊芸如此問,也不禁染上了愁容,“也正是此事呢,她那日受了驚悸,什麼都不吃,晚上睡覺也不安穩,成日裡發抖,喊著害怕,也只有我陪著她,她才慢慢能睡著,可我一走,她就又會鬧起來。所以才想著把她帶到紫竹院裡來,我也好照料著。”
齊芸想了想,道:“總要讓她慢慢走出陰影才好,明日便讓觀槿來吧,兩個孩子一處玩一處學,慢慢注意力就轉移了。”
齊妍舒展了愁眉,淺淺一笑,“這倒是一個法子,觀槿那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我看他卻是很機靈,比星兒還強些。”
“嗯,那便如此,我等一下去跟沈定堂哥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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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明今日帶著楚老夫人又上百葉山了。
慧明這一次意外地出來迎接了他們,他一身素色僧袍,手中的念珠是楚老夫人曾經來時託了一個小沙彌轉交給他的,他收下了,卻一直不曾拿出來帶過,可今日也拿出來了。
楚老夫人覺得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慧明法師進來可好?”楚老夫人眼含熱淚地看著身前這個碩長高挑,眉清目朗的孩子,聲音有些顫抖。
慧明的眼眶也紅潤了,“佛門清淨,貧僧每日為大運,為夫人誦經祈福,心中自得。”
楚秋明不明白慧明突然的轉變,想起了在小木屋的那一日,他們兩人因為齊芸在小木屋相見,楚秋明依然對他惡言相向,沒有給一個好臉色。
楚秋明對慧明的怨氣有很多,為了種種,他的逃避,他的懦弱。然後如今已這麼多年過去,他對慧明最大的怨氣,是慧明對母親的絕情。母親一輩子含辛茹苦,結果沒了丈夫,大兒子遁入空門,二兒子奔赴戰場生死難料,最終落得個孤寂淒涼。
楚秋明怨恨慧明的自私。
慧明輕輕扶著老夫人的手,往大殿走去,並且親自為老夫人點燃了三炷香,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緩緩跪在了雄威肅穆的佛祖金身像前的蒲團上,佛祖慈目低垂,以悲憫的神情俯瞰眾生。
楚秋明跟著老夫人跪下,慧明則站在一邊,輕輕閉上雙目,雙手合十,將手裡念珠掛在大拇指上,嘴裡虔誠地念誦著佛經。
禮佛畢,慧明帶著楚老夫人和楚秋明來到了自己的寮房,親自為他們煮了清茶。
老夫人因看見慧明突然的轉變,雖然心中驚喜,卻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擦著眼淚看著他,然後再看看房中的陳設。一摞一摞的經書,最是醒目,在床榻前的矮桌上,是那一把殘破的瑤琴。
老夫人走過去,輕輕拂過這把瑤琴的斷裂處,暗暗一聲嘆息。
“夫人,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我為您彈琴了……”慧明輕聲道,聲音有些哽咽。
老夫人含淚笑道:“是啊,好久了,七年了吧……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在聽到了……”
慧明沒有做聲,走過去坐在了瑤琴前,清和的琴音緩緩流洩出來,老夫人坐在慧明的床榻上,輕輕閉上眼,去欣賞他的琴音。
院子裡的楓樹枝幹上已經突出了嫩紅的小芽,春風拂過,嫩芽輕輕顫動,像無數落在枝頭的蝴蝶。
楚秋明也側耳聆聽著兄長的琴音,從前他的琴音柔和清逸,滿含著少年意氣與朝氣,可是如今,琴曲依舊,琴音卻變得空曠深邃,彷彿置身深林空谷,身心俱釋。
這便是他這麼多年的修行嗎?
楚秋明靜靜聆聽,靜靜地想著。他側身看見書案上,一個已經被拆開的信封,信封上“慧明法師親啟”幾個字,字跡清晰且讓他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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