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芸蕙質蘭心,心思玲瓏。
當年舅舅帶她回北澹,說是怕她被欺負,可自她懂事起,她便明白,自己不過是舅舅拿來牽制自己丞相父親的籌碼。
她以前想,舅舅的這個算盤終究是打錯了,母親去世了,齊彥又娶了他老師衛太師的女兒,也有了嫡女,何必在乎她呢?現在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價值。一個北澹王的外甥女,一個丞相的嫡女,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身份。
她曾在六歲的年紀感慨自己被擺佈的一生,不想自己的一聲嘆息被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聽見,印象裡北澹王府是查無此人的。
“小小年紀就唉聲嘆氣,有什麼心事呀?”
那個女人穿著一身綠衣,笑得明豔燦爛,愛不釋手地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
齊芸本能地抗拒並警惕,後來奶孃出來告訴她這是她小姨,她才疑惑地偏頭打量那人。小姨就是母親的姊妹,那應該就和母親長得很像了,眼前這個小姨很好看,尤其一雙波光粼粼的杏眼,和齊芸的一模一樣,那和母親的必然也是一模一樣了。
齊芸在心裡琢磨了一番,竟不知覺將小姨和母親等同在了一起。三歲時母親去世,舅母待她是極好的,卻總隔著些什麼,總也有小心翼翼的意思,而眼前這個小姨,卻讓她沒有隔閡。
齊芸突然覺得很委屈,莫名其妙地委屈,她不知道是委屈自己小小年紀沒了娘,還是委屈這個應該和自己最親的小姨現在才回來,總之她鼻頭一酸,抱著這個剛見一面的小姨“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達奚子夢沒有料到自己的外甥女兒見到自己反應這麼大,一時手足無措,只能一邊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哦哦不哭不哭”地安慰。
“小姐第一次見到小姨,覺得親呢!”一旁的奶媽笑道。
達奚子夢愣了愣,想到了姐姐,竟不覺也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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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姨是剛回北澹的,據她自己說她是一個江湖俠客,最有豪情和義氣。
自從達奚子夢迴來,齊芸便大半的時間都耗在她的院子裡,聽她講江湖上的故事。
可舅舅不喜歡聽這些,他只要聽見小姨講一次她江湖浪蕩的往事,就關她一次禁閉。
達奚子夢並不在意,且常常自己溜出去繼續浪蕩,十天半個月,一年半載,都有過。
“子夢姨,你如今已經二十六了,還不成婚嗎?你成天這樣亂跑,難怪舅舅生氣。”
達奚子夢一臉吃驚,捏著齊芸肉嘟嘟的臉蛋道:“我的小乖乖,你為什麼覺得女子一定要成親呢?為什麼女子不能和男子一樣在大街上昂首闊步呢?”
齊芸偏著小腦瓜,“為什麼呢?”
達奚子夢也偏著小腦瓜笑著問,“為什麼呢?”
齊芸沒有找到答案,因為達奚子夢告訴她,這本身就是沒有答案的,因為女子不一定要成親,女子和男子一樣,可以做男人做的所有事情。所以如今達奚子夢三十五歲,依舊是利索地一個人。
甚至齊芸接旨進京時,子夢正在外雲遊,也不知何時才能知道這個訊息。
齊芸六歲,明白了,女子和男子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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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奚子夢說齊芸根骨極佳,極力主張讓她從小練武,達奚穆自然是極力反對。
雙方爭執了很久,還是舅母想了一個辦法,“既然王擔心芸兒練武之後性子浮躁,以後和小妹一樣……額……去行俠仗義,小妹又覺得練武強身健體是樁好事。不如咱們折中,讓芸兒琴棋書畫也學上,兩相中和,不至太野,也不至太靜。”
因為達奚穆曉得,即使自己反對,子夢必然也會偷偷教齊芸,也只有聽從妻子的建議,讓齊芸都學起來。
齊芸:“……”
所以就是,小小年紀的齊芸依舊沒有逃脫被擺佈的命運。
小姨寬慰她:“眼光要放長遠,忍得一時,逍遙一世啊!”
齊芸坐在馬車上回想起自己在北澹的這些年,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