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眼裡,他是從城外進吹來的一陣風,飛沙走石地來,又風捲殘雲地走;他是精彩的故事;是美麗傳說;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劑多彩的調味料,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
而他眼裡只有前方的道路,他的心裡只有普安王府攬月閣裡的那個人。
馬蹄踏過長街,躍上普安王府門前的五步石階,繞過墜滿紫藤花的影壁,穿過完闊的主道,路過月洞門,轉了一個角。
“攬月閣”三個硃紅色的大字,像是三張笑臉衝著他傻笑。
大門是開著的,屋門也是開著的。
後來趙瑗每次回憶這件事,他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個地方下的馬,怎麼下的馬,又怎麼走到了流蘇搖曳的大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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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記得那個女子斜依著淺青色的棉被,一隻手腕撐著雪白的臉蛋,墨髮鬆鬆的散著,雲霧一般。寬鬆的白色中衣有些亂,露著細膩的脖頸。嘴唇的顏色比記憶中的淡,是淺粉色。
她對他揚了揚眉,柔聲笑道:“這是從哪裡跑出來的野人。”聲音似是山澗的溪流,繞過他心中因潮溼而生出的苔痕,如空靈的韻律,緩緩而出。
她整個人是鮮活的、柔軟的......
趙瑗跌坐在床沿,雙手抓著她搭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低頭把臉埋了上去。半天后,滿肚子的話彙整合了一句,啞著嗓音脫了口:“......我回了......”
郭思謹輕抽著手,顰蹙一笑,“髒死了,你先去洗洗,吃點東西再過來。我正要睡覺呢。”
秋葵帶著奶孃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進退兩難間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殿下,小世子來了。”又對奶孃手裡用粉色小棉被包裹著的小娃娃輕聲說:“小愉兒的爹爹回來咯。”
秋葵說小世子的時候,趙瑗還沒什麼感覺。聽到小愉兒,他立馬直起了身子。
小愉兒。
小偷兒。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她共同的孩子。
在許多個夜裡,趙瑗會想這個叫小愉兒的娃娃,肉嘟嘟的臉,漆黑的眼睛,咧嘴一笑,像只可愛的小兔子。
奶孃低著身,把小包被往前傾了一些,趙瑗看到了一個睡得很甜娃娃。毛絨絨的腦袋,紅潤潤的小嘴,細密的睫毛覆蓋在滑嫩的臉上。
嗯?小兔子呢?
難道,難道是他看花了眼?
長時間騎馬,令趙瑗的手臂有些僵硬,伸出的食指微微顫抖。他原是想在小嘴巴上面輕撫一下,一不小心力度過大,小嘴唇的上方,瞬間出現了條紅印。
小娃娃大約是有點疼,睫毛一動,露出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溜溜地望著趙瑗,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嘴哭了。
秋葵擔心趙瑗提出要抱他,一身的灰土,這可不行。急忙對奶孃說:“好了,看過了。抱回去吧。等殿下歇一會兒,再抱過來給他看。”
趙瑗扭臉對用被子蒙著頭臉的郭思謹,羞赧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丟人了,生了個猴子出來。郭思謹在被子下面,小聲說:“我困了,要睡覺。你走吧,別打擾我。”
趙瑗坐在原處,沒有什麼思想地傻笑了一會兒,才離開攬月閣。
熱水一遍遍的沖洗在身上,僵硬的思想隨著僵硬的身體,才慢慢緩過勁來。趙瑗回頭看著幫他搓洗頭髮小廝的表情問:“你見過小世子嗎?”
這是殿下第一次跟他說話呢。小廝高興地答道:“小世子是貴人,小的哪裡有資格看。聽府裡的人說,跟殿下和娘娘長的很像。”
表情不像是騙人。趙瑗扭回頭,捧了浴桶裡的水,洗了一把臉,捏了捏自己的上嘴唇,才又問道:“嘴巴像誰?”
雖然他能接受一隻小兔子,但這不等於他希望如此。若是正常的,那肯定是再好不過了。
進到府裡,看到的一切,都是朦朧的,飄浮著的。趙瑗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樣子,是不是真實。或許是自己在內心深處擔心他是兔子嘴,才會看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