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了風荷苑的宮人,明思也沒忘記曾經雪中送炭的文奉儀,讓銀燭準備些厚禮,明日送到文奉儀那去。
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既然賣了好,明思就承她的情。
入宮後,也只有文奉儀來過風荷苑。
除去晉位之喜,馮忠還將風荷苑後院的蓮池撬開冰面,不知從哪引來的溫水,當真讓各色錦鯉在蓮池中搖曳擺尾。
明思披著兔毛鬥篷,坐在美人靠上灑著魚食,五顏六色的錦鯉成群結隊的遊蕩在明思周圍,爭先搶食,驚起一陣陣水花。
銀燭下意識道:“錦鯉真好看,除了殿下的古拙堂,獨有咱們風荷苑有,殿下可真在意主子。”
又是接連寵幸,又是晉位,連江南進貢的錦鯉都送來風荷苑,在銀燭看來,姑娘便是盛寵了。
“在意嗎?”明思垂眸望著一尾紅黑色的錦鯉,因為瘦小,總是擠不進來,搶不到食,她把魚食往外扔了些,可算讓它吃上了。
明思拍了拍手,銀燭便遞過來幹淨帕子。
明思擦著手問她:“銀燭,若是你撿到一隻漂亮乖順的貍奴,抱回家養著逗趣,卻被人打傷了,你會怎麼做?”
“自然得為它報仇,再給它包紮傷口,弄些好吃的,貍奴可愛乖巧,為何要欺負……”銀燭後知後覺,聲音戛然而止。
面上的笑意漸漸散去,銀燭暗悔自個說錯了話,“主子……”
明思神色自若地盯著互相追逐的魚兒,“好生讓人照看著,這些漂亮的錦鯉若死了,我也會心疼。”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一個乖順柔美有些價值的玩物,還沒玩膩,太子多給兩分眼神情理之中。
可這種新鮮感能維持多久呢?
明思不知道,但她得抓住太子的“一時興起”。
她不會永遠做人玩物。
明思撐著欄杆起身,冰冷的北風拂過面頰,鬢發紛亂,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再看那嬉戲的魚群。
太子當真勤政,每每都是晚膳後快入夜才到,明思倚在榻上,手中翻著一本遊記,有些困了。
自從太子說夜裡頭不喝茶,明思大多準備助眠的花茶,他也不怎麼喝,倒是翻看起了明思擱在案幾上的遊記。
是一本講西北風貌的書冊,裴長淵翻了幾頁,“你不是在西北長大,還用得著看書?”
“幾年沒回去了,怪想的。”母親過世後,明思就沒回過西北。
裴長淵略略頷首,忽然問起她西北軍營的事,明思依著記憶回了幾句。
“你之前說營中飯食差,你吃過嗎?”裴長淵修長的指尖在案上輕點,“孤不日要去巡視京畿常備軍,想去瞧瞧。”
這屬於政務,後宮不得幹政,但既然太子問了,她就答:“吃過,芋頭煮湯,紅薯糙米,野菜團子,早些年吃的更差,後來大力開墾軍屯,勉強自給自足,加上朝廷軍餉,漸漸好起來了。”
“妾身聽家父說,是殿下主張發展軍屯,殿下英明。”明思並未誇大,此前雖有軍屯存在,但都不溫不火,是前些年太子極力主張推行,才讓皇上頒布軍屯新政。
還有推行商埠港口也是太子良策,揚州港與海外互市後,範家生意節節高升,外祖父在世時常誇太子,他是個很受百姓愛戴的儲君。
裴長淵聽過太多奉承的話,早已免疫,可聽明思說,嘴角還是微微揚起弧度,“西北幹旱少雨,軍屯能發展起來,那旁的地方,應當也不差。”
“殿下想聽實話嗎?”明思俏皮地眨了眨眼,藏著狡黠,“可不許怪妾身妄議朝政。”
“準了。”對他說假話的人已經太多,他需要實話。
明思單手撐在案上,手指撥弄書頁一角,“士卒們種地得到的糧食,未必會進他們的肚子,有些不軌之人會將其低價售賣,變作私糧,其中利益自然進了他們的腰包。”
“西北三營有一位典農中郎將,他每次只從其中偷運一小部分,待被人發覺時,也已獲利上千兩。”
“平南公如何處置的?”水至清則無魚,裴長淵並不奇怪。
“將其斬殺於馬下。”明思嘴角上揚,眉眼間透著驕傲,“查實之後,父親並未聽其求情,以血祭旗,平息了營中憤怒,並將獲利的銀子用於夥房,改善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