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渙氣憤地一甩袖子。
雲鶴見狀,問:“世兄今日不去衙門值房?”
“祖父尚在政事堂同他們僵持不下,犯了咳疾,我告了會兒假,回去拿。”說完,他像是才注意到雲鶴一身常服,“沒想到遇見了七郎你,怎麼?七郎你沒穿官服呢?”
雲鶴也沒刨根問他,區區一治咳疾的藥罷了,怎麼還得他親自回去拿?
他笑笑:“不瞞世兄,出城辦了些事,才趕回來。”
二人對視一笑,各自歇了糾察對方話中原委的心思。
雲鶴忡忡鬱郁踏進學士院。
蔡學士抬起頭看見他那一臉疲憊病容,停下手中的筆,關切問道:“少寧怎麼來了?不是病了麼,勾稽郎來替你告了病假,老夫也批了,算在正經告假文書中,”他又低下頭去舔墨,在紙上書著什麼,“雖是少年,但帶病上值可不行,恐傷了正氣,快回去歇著,明日再來當值。”
雲鶴抬手向他行了禮,“學士。”
蔡昳驚訝於雲鶴還有話想同他說,他倆平日裡也就是見面他點頭雲鶴行禮的關系,很少有過單獨交流,二人也難得碰面,皇帝日夜都讓他候在值房,但若是細細論起來,他是建德三十五年科考主考,雲鶴算是他提拔上去的,芝蘭玉樹少年,別的不說,進了這清且貴的翰林學士院的,蔡昳都當做是自己人,將來的宰輔苗子。
於是他擱下筆,身子往前傾了,問道:“少寧可是還有何事要同老夫講?”
“聽聞,”雲鶴話沒說完。
陳讀匆忙趕進來,問門外小黃門,道:“雲翰林可在?”
雲鶴適時住了嘴。
蔡昳用眼神示意他進值房,雲鶴點頭,迅速抬腳而去。
陳讀由小黃門引進來時,蔡昳站起身道:“都知。”
陳讀回來個禮,“學士,陛下於垂拱殿召見您和雲翰林。”
雲鶴適時從耳房走出來,皇帝不知道他告假,那就是蔡昳替自己瞞下了,他得記他一個好,於是朝著陳讀行了個禮問,“都知可知,何事?”
陳讀見雲鶴面色不好,上前來探問:“哎呦,翰林這是怎麼了?”
“陛下詔令下得急,老臣也不知道是何事。”
雲鶴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多謝都知關心。”
蔡昳將那張紙壓進案上一本書中,道:“那便請吧。”
三人一起往垂拱殿去,
及到垂拱殿外時,見著緊閉著的大門,雲鶴心中暗道不妙。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裡面的爭吵之聲。
雲鶴與蔡昳對視,心下了然,兩府三司六部九卿恐怕都在裡面。
陳讀輕推了門,碎步跑到皇帝身邊耳語,“陛下,老臣將學士與翰林都請進來了。”
“請進來吧。”皇帝說話聲音不大,卻將正在爭吵的臣下們止住了,一瞬鴉雀無聲起來。
眾人往門口看去,就見著兩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出現了,不知道皇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眾人都有些懵。
蔡昳與雲鶴進來行了趨禮,皇帝讓他二人自行尋個座坐下。
二人也不知皇帝究竟為何意,賣的是什麼關子,雲鶴心中卻敲起來響鼓,總不會是爭吵的西線作戰失利一事吧。
小黃門依言又搬來兩根矮凳,二人入座後,殿內眾人依舊處於緘默之中,雲鶴輕撩起眼皮,去瞧對面三叔父與王世翁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皇帝背靠在紅漆鎏金鑲嵌雕龍靠背椅上,手握兩顆碩大東珠,發出咕嘰咕嘰聲音,在偌大空寂的殿內竟能被坐於下方的雲鶴等人聽見,又聽他嗤鼻一笑,環視一圈,最終定格在蕭術身上,問:“眾卿怎麼都不說話了,原來翰林學士院竟然有如此大威力,竟能讓朕的能言善辯的臣子沉默無言。”
王至一咬牙,站起身來,往殿中心一跪,還好回了暖,地板不似冬春那般冰涼,他將黑紗展腳幞頭取下:“陛下,觥飯不及壺飧啊!延州乃關中之項背,失延州則關中震動。當務之急,臣懇請陛下能從內帑庫中撥款買糧往西線送去,且,推行屯田制與建堡寨迫在眉睫,朝中需多撥錢糧過去才行。”
雲鶴心中一跳,來了。
卻沒想到蕭術也站起身慢悠悠跪在王至左邊。
王至見蕭術過來,警惕地瞄著他。
蕭術道:“陛下,臣等先前已議定,延州此次失利,乃鄜延路都監折木輕敵冒進,窮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至於糧草,臣等也已議定,不知夏卿還在胡攪蠻纏些什麼。”
“臣以為,當今急事,便是保住國本,早立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