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於彼朝陽 雙懸日月照乾坤
雲鶴一行人緊趕慢趕在卯時三刻左右到了開封順天門, 正準備用腰牌進城門,城門外圍了不少百姓,想是周邊要進東京做生意的, 雲鶴趕時間,雲飛欲下馬車與門吏交涉時卻見到一身青色制服之人, 那人於昏暗燈火之間認出雲飛, 他抬手讓下屬站在原地, 自己走上前來, 道:“車裡可是雲家七官人?”
雲飛點頭,劉韜揮手, 對著後面的小吏道:“往後稍稍,清出一條路來,讓官人先過。
官人慢走, 不用登記了。”
雲飛爬上馬車, 聽雲鶴泠泠的聲音對著劉韜道謝,“多謝。”
劉韜回了個禮。雲家的官人,他自是得行方便的。
進了門後有一段鬧市,見著馬車自發避讓起來。
過來鬧市便沿路一片寂靜,再行了一段路, 便到了大道,兩輛馬車就此分行。
大道之上,還有不計其數的馬車正來往中,往的是宜秋門去, 往宮裡上常朝衙門當值, 來的又是因何?雲鶴不得其解。
又行了一段,前方擁堵,馬車無法行駛, 有相熟的認出了這是雲府的馬車,便想著上來打打招呼,雲飛請示雲鶴後下馬車對著周圍的官人們道:“我家官人病了,不宜與諸位官人面見,還請官人們諒解。”
見著雲飛有些面生,才反應過來這馬車中是一直在皇帝身邊的雲鶴,也是難得能在路上堵著人,但人病了,總不能為了交際給自己過些病氣吧。
端午之後的常朝本該提到卯時進行,但皇帝體恤百官,這次依舊是辰時進行,只下次,改成卯時。
那便是常朝沒有推遲,已經下朝了?可為何還有官員的馬車正往宮中去。
如此反常行徑,雲鶴第一反應便定是出事了,事還出得不小。
他本在病中,昨日已託四哥往翰林學士院去向蔡翰林告假,但今日已回到東京,想弄清發生了何事,他還是去看看吧。
正巧,一輛馬車正擦邊駛過,雲飛伸手去攔了,是王家的馬車,對面將簾子掀起來,雲鶴露面,朝著打簾的人點頭,他算是小輩,拱了拱手,“世兄。”王渙一副勞累模樣,“七郎?怎麼在這,沒去學士院當值?”
雲鶴見他模樣,疑惑:“昨日休沐,又在病中,不曾踏進學士院一步。世兄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王渙露出‘你竟不知’的模樣,道:“大伯父可曾給你寫信?”提起家父,雲鶴意識道,莫不是西邊戰況出了問題。
雲鶴輕輕搖頭,總不能說因為昨日不在府上所以不知有無書信寄到,王渙以為雲家大伯父的書信來得慢些,道:“急腳遞是昨兒夜裡到的,說,西線的軍情危急,前軍戰敗,西線被圍困,糧草不足。”
“我父親?”
“不是大伯父的問題,大伯父正沉痾難起。”
雲鶴臉色驚變——父親正病重,難怪近月餘未收到父親寄來的家書。
“家父病中,那是誰領的本戰?”
“主將是鄜延路都監折木,已被俘虜,急遞中說是輕敵冒進,”王渙嘆了口氣,望向西邊,許是舉著簾子有些累了,他換了手,“你可知我家那不懂事的二郎也在那邊?外翁昨夜便和其他樞臣去了政事堂,後又去了樞密院,徹夜未歸。”
他兩的車佔了大道,雲鶴率先下了車,讓阿清將車移開,陡然一受風,他又咳嗽起來,牽動著五髒六腑一般翻江倒海,引得王渙扶著他往街邊簷下去,這個時辰,商家正陸陸續續開門,見著這兩馬車擋在門口想著讓移開,但見著是官人家的,又默默縮了回去。王渙輕輕幫雲鶴順氣,指揮著自家的車往空巷子那邊挪,阿清跟著將車移過去。
王渙拉著雲鶴慢慢往小巷口移去,雲鶴止住了咳,王渙勸道:“七郎還是告個假,想來蔡翰林也能理解。”
雲鶴不答反問:“陛下可知道西線失利了?幾位宰執商量著可調了糧草?”
“陛下知道了,陛下精力不濟,只吩咐讓兩府三司共同商議了就是,所以現在是戶部調了,三司但不多,”王渙眼中露出沉痛神色來,目光轉向雲鶴,“翁翁又脫帽請求致仕了。”
“又是王世翁脫帽,上回也是,這回也是,”雲鶴垂下長睫,也沉沉嘆了一口氣,好半晌才問:“樞密院的人呢?範樞相沒說話?”
“範相公也爭取了,是戶部三司沒錢,陛下也心情不好,哎。”
“戶部沒錢?我......”雲鶴激動之餘,一抬手,卻碰到腰間的佩玉,繩一斷,砸到了地上,玉質堅潤,鏘然摔下,摔在二人心尖上,雲鶴他不理那佩玉碎片,左右環顧,見沒人經過,他沉默了片刻,見王渙望著他意在等他下言,他咬牙:“先前睦洲剿匪所獲,還有那轉運使加安撫使被抄家變賣,那麼多銀錢,到哪兒去了?”
王渙只聽聞過,說李暘從睦洲回來帶了不少銀錢送進國庫。
卻是第一次從相熟之人嘴裡得到佐證。
他壓低了聲音,問:“多少?”
雲鶴比了個數。
王渙深吸一口氣,似是沒想到這數,眼都睜大了不少,“如此之多?”
雲鶴頷首。
二人一時無言。
“那戶部不是搪塞之語?我得去同翁翁說說,再找他們論論。”說完,王渙做出要走的架勢來。
“世兄,”雲鶴拉住他,附在他耳邊說,“世翁知,你我也知,究竟是進了誰的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