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珮垂下眼,“與蕭黨勢不兩立是何意?妹妹既想學那蘇張遊說周某,那能否與周某坦誠相待?在睦洲時打聽謝懷,我勉強可以認為你是喜歡他的墨寶,但你又迫切地跟著來了東明,只因我說我知道謝懷隨侍下落。這謝懷,與你與蘇伯父究竟有什麼關系?周某想知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如此敏銳。
蘇以言反問:“那日周郎君你救下的郎君,是蕭家的郎君吧。”
周珮點頭,他一手端著陶碗,看上去依舊從容,答:“正是,某也正因此與蕭家搭上,”隨即自嘲一笑,“雲老相公支應不少舉子,某原本是打算上京去雲家的,若是沒這變故,某也是雲家一黨了。”
“謝懷乃家父故友,算上去便是我世叔,你說我打聽他是為了什麼?”
周珮慢悠悠歪了嘴角,“是麼?”
蘇以言頂著他懷疑的目光硬硬點了腦袋,僅僅剩餘的一兩分怯意在眨眼時刻已經消失殆盡。
“某以為妹妹想與某洞見肺腑,原來不是。”周珮也慢步過去,一手把著扇子,一手端著陶碗,竟坐了下去,一副自在模樣。
“那蕭家黨羽害我一家,我咽不下這口氣,如今我知了那建德十四年之事,若是當今念及舊情,謝懷不是不能正名,那蕭黨也不是不可倒。”屋裡就一個凳子,被周珮坐了,蘇以言也站累了,左顧右盼沒有凳子,自行去坐於床榻之側,望著周珮,推心置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周珮本盯著蘇以言腳下,見她看過來,與她的目光相接,“那某行倒蕭之事,妹妹你可願意嫁給我?”
蘇以言抿了抿唇:“我已有翹心之人。”
周珮將那陶碗輕擱在案上,“是雲翰林?”不等蘇以言回複,他自問自答般道:
“他家室是比周某好些,只是論學識,周某不會輸他毫分。”
蘇以言後知後覺,在他面前提起雲鶴會適得其反,她轉移話題,“周郎君可知去歲開封周邊及東明雪災時候朝中卻救濟不及是何緣故?”
“願聞其詳。”
“去歲老相公已臥病在床,朝中權柄盡數在蕭相手中,此事出自誰手還不明顯嗎?”
周珮“嗯”了一聲,蘇以言從包袱裡拿出一根銀色小釵,去挑了挑燈芯,灰白蠟燭正殘淚餘暉。
沒等到周珮的回答,蘇以言疑惑:“你不驚?”
周珮挑了挑眉,“有什麼可驚的?”
“你家鄉,因為雪災死了多少人……”
周珮再一次“嗯”了一聲。
“妹妹還沒回答我,我幫著你倒蔡,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於我來說,都是百害無一利之事。妹妹也不肯嫁我,我也不是那般強盜之徒,不能使妹妹迫嫁於我,我又能得到什麼呢?不合算。”
蘇以言道:“孔孟之道,恐怕沒有貪墨腐化一詞。天下讀書人都應不齒這種行徑,以百家之姓養一人之貪欲,不是正理。”
“所以?”
蘇以言驚訝有餘。
她先前只以為周珮出身與雲鶴懸殊,為追求權利,走了唾手而得的捷徑,不能說他不擇手段,就如同父親所說,人到一種窮途末路境地,無論是個什麼他也會抓住,蘇以言能理解他,見著他為桐廬災民做事時,只以為他是所修之道不同罷了,為民之心還是一樣的。
如今看來,不僅家世與雲鶴天壤,就連人品,雲鶴可不曾問她要“報酬”。
如此。
蘇以言那緊蹙的眉松開一些,“為萬世青史之名。”
“都是虛的。”周珮站起身來,往她面前一站,彎下腰,湊到她耳邊。
蘇以言雙手後撤,撐著身子往後仰,“那周郎君便請吧。”
周珮“呵呵”一笑道,“妹妹可想去尋雲翰林相助?他現今乃茵席之臣,如今倒蔡可不是明智之舉,若他心中念著自己的前程,便不可能相助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