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蘇以言取下如雲烏發上的步搖,想開口卻又止住了。
她擔心的,自然小娘子也擔心過,但小娘子並沒有拒絕,想來是信得過的。
待蘇以言取了紫豪來,往榻上一坐,信箋上落了筆墨,子星見狀,上前去將燈挑得更亮堂些,出聲問:“小娘子,這是在給七郎君寫信嗎?”子星是發自肺腑地想讓蘇以言嫁給雲鶴,這樣她也名正言順回到雲家,還可以回去看看自己爹孃,已經離家一年多未回了,雖有錢信捎回去,但她還是想念家人了。
蘇以言頭也沒抬,手也沒閑著,紙上黑痕多起來,“嗯,七哥哥上次的信我還未回,今兒回一封,應比我們更早到東京。”若雲鶴見著信了,至少會派人來接她,也會差人幫她,她不用靠著周珮才能去東明瞭。
若更好的情形,便是雲鶴休沐之日,會親自來尋她。
到時,她定會毫不保留告訴雲鶴分開後發生的這些事。包括自己這引得自己焦灼難安的身世。
雲鶴知道了會驚訝嗎?他古井無波的心水會像她一般起波瀾嗎?
子星有些支吾:“小娘子,我們明日便啟程去東京了嗎?婢有個事……”
蘇以言抬起頭,望她一笑,“姐姐說罷,是何事?”
子星喃喃道:“婢的父母姊妹均在東京,婢想回去看看……”
蘇以言拉她坐下,輕輕倚在她身側,笑嗔道:“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姐姐作此模樣,姐姐到東京便家去吧。”
子星晶瑩的眸子裡微有淚意,她不知該如何感謝這位命途多舛的主子,只起身來向蘇以言行了個大禮,蘇以言從榻上下來,沒穿鞋,就去扶她,她也注意到鞋子尚在一旁,不費蘇以言的力氣,她便起身將蘇以言半抱回了榻上,“春寒地凍,不穿鞋,等會受涼,明兒便不能回東京了。”
蘇以言調皮一笑,“到時若是七哥哥來接我,我便讓他安排人將你送回家去住幾天。”
子星也跟著她笑:“七郎君會來的。”
蘇以言搖頭,“哥哥如今在學士院,按理說,是和其他部門官員休沐時間不同的。約摸是官家喜愛他,所以讓他日夜在學士院待詔。”
“七郎君得官家喜愛,是好事。”
“就是太忙了些,在官家身邊伴著,費心費力,”蘇以言撐著腦袋,往紙上填言,盯著窗外綠油蕉葉,心中一片赫然,“不知他的身子可還好?”
*
蘇以言去往東京是走的官道,到的時候已是四月廿九日。
她跟著周珮住在朝集院,找小吏要了紙筆,給身在桐廬的父母親寫上一封家書,子星拿了信交給小吏,讓找信使送往桐廬。
子星剛關上門,便聽見叩門聲,以為是那小吏回身來詢問還有什麼需要交待的,結果一開門——是周珮。
經過快一月的相處,子星對周珮大大改觀,只是依舊防備著他。
她朝著周珮行了個禮,“周郎君,可是有事找小娘子?”
天漸漸悶起來,往盛夏去了,朝集院是朝廷設定專為招待外地官員來京的落腳之地,自是應有盡有。周珮手中端著一碟櫻桃,聞言將櫻桃展示給子星看,道:“院使送來一碟櫻桃,某給小娘子送來。”
“何故勞煩周郎君你呢?”子星接過,“郎君叫個小吏送來便是了,”
周珮往裡瞧了瞧,子星微傾了身子,隔絕了他的視線,道:“小娘子正歇著呢。”
周珮笑笑,只道:“那便請阿言妹妹在院裡好好歇著,後日才啟程。”這話自然是說給蘇以言聽的。
蘇以言卻聽而不聞,她正斜斜靠在木幾上,看著窗外開得正盛的牡丹,想著:她後面寫的那封信送到雲鶴手裡了嗎?她不是走水路,而是走的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