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看向她滿臉的淚痕,有些自責,吩咐道:“雲飛去打熱水來,”又對著蘇以言伸手做‘請’道:“表妹,請進。”
蘇以言心中突突亂跳。
他還記得。
記得她先前說過,下雪時,想同他一起賞赤白之風光。
但她卻故意把著門,不進去,一雙亮如晝燈的眸子帶著笑意,調皮道:“哥哥,有公務,不妨事兒吧?”
雲鶴笑答:“不妨。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雲飛打了熱水來,便持銅火著撥碳,子星從懷裡取了帕子沾了水替蘇以言把淚痕拭去,雲鶴已準備用黑釉兔毫盞點茶,卻沒抬頭道,“何故哭泣?平白哭壞了身子。”
蘇以言不答,雲鶴又道:“此間事大,回京述職之後不知是禍還是福?”
蘇以言不解:“哥哥如何這樣說?懲沒貪官,便是功。”
雲鶴卻搖頭,取了長頸錫湯瓶注水,又以茶筅擊拂,湯面浮起“雲腳”,他分了一杯遞給蘇以言。蘇以言接過,低聲道了謝。
雲鶴單手撐臉置於黃花梨木案上望向蘇以言。
雲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打量舉動,於是他看了兩眼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他不是沒想過,讓母親去替他說親。
可他遲早會離開睦洲的,他在京城還未紮好根,到時候是讓蘇以言跟著他四處奔波嗎?況且他雲家在朝中,根基不穩。每走一步都得思慮再三,莫連累了家族,莫要惹得君王不喜。
這次讓他跟著回京述職,他知道這是君王不喜的訊號了。
何況,他不知蘇以言是否願意嫁給他。
蘇以言剛想稱贊雲鶴點茶手藝高超,便見他盯著虛無,下一刻抬了眼眸又盯著的自己,不料蘇以言也抬個眼,二人的目光倉猝對上,蘇以言甜甜地笑,雲鶴卻將目光移開來。
這冬日一起賞雪看梅的祈願達成了,於她而言,便是自己這簡單的人生歷程中又添了一段最美好的回憶。
所以她笑了。
心裡那股捨不得雲鶴離開的委屈被沖淡了一些,她將黑釉兔毫盞放下,視線落到尚餘的茶湯上,誠心實意說道:“哥哥,妹妹肺腑之言,願哥哥青雲得路,位極人臣。”
雲鶴一時有些沖動,話脫口而出,“妹妹,你可願……”可願等我?可願以後跟我走?
話未說完,只那三字,讓雲鶴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脖頸微紅,好險,竟差點因一時沖動唐突了她。
蘇以言疑惑:“嗯?哥哥,我可願什麼?”
雲鶴將手腕上那對陰陽環褪下,捏緊了片刻後松開,還是不行,太唐突了。
他又將那陰陽環戴上。
指尖微動。
蘇以言見他不答複自己,又疑惑道:“哥哥你想說什麼?”
蘇以言動了動眼珠,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雙眼彎彎,莞爾一笑,“那日哥哥問我是否願意跟你來睦洲,今日莫非是想問我是否願意跟你回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