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鼎鐘叩下來。
李佑卻依舊匍匐在地上,言語真摯,“微臣不敢。”
這聲沒將李佑鎮住,倒是將旁邊的兩人驚得,又跪了下去,但這次寧誼在他桌案邊,他直接以手代案,以嘴充硯,在紙上龍蛇飛舞。
陳讀道:“陛下息怒啊。”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皇帝眼睛慢慢橫過去,“誰讓你兩跪的,起來。”
李佑沒動,那倆人又迅速起身來。
皇帝坐回了紫檀椅上,陳讀忙將茶點奉上。
“李佑。”皇帝又出聲了。
李佑還是道:“臣在。”
“開啟看看。”
“臣不敢僭越。”
皇帝一腔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陳讀知道這是在給臺階了,可下面的人也硬得不像話,像挺拔的青松。
“怎麼?還得朕親自替你開啟不成?”
屋內靜默片刻,陳讀為了讓氣氛緩和下來,他忙搭了腔:“李舍人,陛下讓你看便看。”
李佑這才抬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猝不及防與皇帝對上,他立刻低下頭,把手放下了,將先前高高舉起的奏章擱在一旁,拿起了最後砸他面前的那本,熟悉的字型映入眼簾
——禦史臺中丞夏朝謹奏。
乙卯年九月五日。
臣朝言:伏惟聖明垂察,臣某職司禦史,謹奏如下。
臣朝聞陛下欲行東封之禮,臣心甚憂。東封泰山即國之大事,然耗費甚巨,勞民害財,實非盛世所取。《尚書》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左傳》亦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祀之本,在於誠敬,不在華靡。
陛下聖明,當以古為鑒,戒奢從簡。
難怪,這就是皇帝發怒的根源了,李佑心中有了計較,分明昨兒皇帝臉上都只見喜悅,召禮部官員時他在身旁,只能體會到禮部那兩位同僚上官的心情有多複雜。他在禦史臺待了幾個月,夏朝是他的領頭上司,皇帝會對著他發怒也並非無根無源,他將將打算將奏章合上,卻一眼掃過去“禦史臺中丞臣夏朝”幾個字後面跟了數十個簽名,工部、諫院、禮部等,其中還有自己的,本應該晚幾日才上奏的疏,怎麼現在就上了?
以往臺諫奏章皇帝不想看直接壓下,看來此次是觸了逆鱗了。
莫不是生了什麼事?
李佑不免一愣。
他忙將奏章合上,整理整齊,放在一旁,餘光卻見一旁的奏章被大力甩出內頁,連著兩三本都可見泰山二字,他雙手從膝上移下,掌心向地,叩首道:“臣知罪。”他聲音卻不緩不急,顯得十分恭敬。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