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冊,還是雲通判要的那本,”金氏壓低聲音。
蘇以言在外做事都借的雲鶴名頭,這賬冊一事也是她同金氏如此說的,將其中部分隱瞞了,只說,雲鶴打聽到,吳多有一本缺頁的賬冊,裡面內容於他有大用。
本此事不可如此順暢,只因她金家一案與這吳用多少有些聯系。
“缺頁的?”蘇以言的聲音不免因激動有些顫抖。
“嗯,”金氏鄭重點頭,“是缺頁的那本。”
蘇以言臉上笑容尤甚,發自內心對著金氏道謝。
又聽她細細囑託道,“半個時辰之後,吳多便會回去,所以,小娘子,只有半個時辰。妾不知你拿這個做何,但務必在半個時辰之內交還給妾身。”
蘇以言點頭,將東西往後藏了藏,謹慎道:“半個小時後,我若不來,便是我有事情絆住了。我會差我身邊的子星來,就於此地相見,我先走了,姐姐,若今日還有事可遣人來知州府邸尋我。”
話音剛落,暮夏時分,熾熱金烏,卻倏地騰出塊黑雲來,霎時天遮日蔽,蘇以言心中湧現一股不祥之感,不待金氏說完,轉過身一手提了裙擺,就往巷子口走去。
待走出一段距離後,她聲音朗朗,”阿杜。”
阿杜不知從哪兒如泥鰍般鑽出來,將一旁的子星嚇了一跳,“你去找輛馬車來,要穩的那種,子星去替我將小轎中的包袱拿來,要快。”
子星一頭霧水,不知自家小娘子究竟要幹什麼,但見她嚴肅的表情,還是點點點,快步往外小跑而去。
她捏住賬冊的手止不住地抖了抖,確認東西還在,又小心開啟包裹,匆匆翻看了一眼,她確認,這是真的,筆跡確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雀躍地輕跺了腳,恨不得飛到雲鶴身邊將此事告知於他,此賬本大有用處。
知州衙門。
葉初緊擰的眉,起皮的唇,無一不在顯示他的愁。
前幾日見了暴雨,發了大水,沖垮了分水縣的河道,致使一個縣的百姓遭了洪災,栽種較晚的秧苗還沒存活下來就被沖走了,分水縣的百姓那邊苦不聊生。
那暴雨下了兩日,第二日之時,他已察覺不妙,領著人快馬加鞭去了分水,河堤失修,雖與他這個知州沒多大幹系,但下面受苦都是他若管轄範圍之內的民眾。
緊趕慢趕,河堤安好無恙,他將心放了下去,眉頭一橫,還未來得及責怪低眉順眼的知縣,問罪他今年是否已安排人疏浚河道,就見著河堤破了一個小口,正準備叫人下去堵,一下子四分五裂,其上的數百棵榆、柳往下傾倒而入,渾濁得不像話的洪水瘋狂彌漫而出,他整個人被眼前一幕震住了,呼吸一滯,身後的兵侍連忙拉著他往後退。
他心裡明白,這河堤一破,整個縣都會被淹,其他縣前年才撥了款加固,只有分水縣,因三年前分水縣的河堤失修,上撥了款重新建造的,下達的命令便是,重新建造的河堤五年內朝廷不會再撥款進行維護加固,如今。
他站定後,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刺痛了一旁人的臉,他險些往後倒去,身後的人連忙將他接住。他的舉動將一旁的知縣的臉給燥得通紅,那知縣嚥了一口唾沫,抹了一下額頭的爆汗,小心翼翼開口,“知州,這不關下官的事,下官上月才挪用了衙門的公使錢僱人來加固,下官實在是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三年前,朝廷撥了五十萬貫,用以重新修建,如今,才過多久,這河堤又失修了,你便提著頭向今上請罪,向分水縣的百姓請罪。”
葉初氣急攻心,加上騎馬而來衣服濕透不及時更換,咳嗽不止,說的話卻不失力度。
將知縣嚇得昏了過去,他一個眼神示意,有人上前來掐了人中,這人才悠悠轉醒,又見他如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當場直接昏死過去,耳邊又響起他剛剛所說,提頭謝罪。
葉初待不咳嗽後,又繼續說:“三年前,河堤失修,上一個知縣被貶職調任,只因當年河堤確是年久,但你這次還能尋得什麼藉口,你這樣的身份,言官都不會參你……”
還不待葉初說完,那知縣連滾帶爬到葉初腳邊,懇求道:“知州,您老救救小的。”
“救你?”葉初冷笑一聲,也不做答複,“去把縣衙庫存的糧拿出來救濟災民,還有你這些年貪墨的錢,大概有五萬貫吧,拿出來去找大戶換糧,其它的糧,我會從別的地方調。把我交給你的事辦好了,把民眾安撫了,至少你的項上還會有頭。”
知縣傻愣愣的,心裡不可思議他竟知道自己貪墨了,連數額都大差不差。
葉初冷硬喝道:“還不快去。”
那知縣才踉蹌帶著人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