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去尋 歲不寒無以知松柏
開封府, 相府。
雲介從翰林院下值回來,已經戌時了,門前碩大的燈籠發著紅燭光, 照亮著他腳下的路。他向來平穩的步伐在此時顯得有些雜亂,逮著來替他牽馬的門房小廝就問道:“父親可已在家?”
門房將韁繩拿過去, 恭敬回答道:“回四郎君的話, 三官人尚未歸家。”
他下了馬, 正說完, 打算往門內去,就見一頂靛青色軟轎款款而來, 雲介比門房的小廝還行動得快,沖上去,替自己父親打簾, 雲堅還沒看清簾外何人, 先聞其急切之聲,“給父親見禮。”
他這才伸出手,彎了腰,打算從轎中出來,見著自己兒子那副不顧以前風度略微急眼的模樣, 聲音不大不小,理了理衣袍,“發生何事?竟不顧禮節在門外替我打簾,不在書房內等我?”
雲介聲音溫潤, “父親, 孩兒知錯,但不知父親可知,官家竟允了蔡戶書告老還鄉之舉。”
雲堅抬了抬眼, 故做疑惑之問:“怎麼?翰林院訊息竟如此滯後?”
“父親,您老早便知了?您老可與仲父商量著給七郎去信了?”
“去了,應比你伯母還早到。”
雲介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像是如釋重負般消失,“這些日子,孩兒在翰林院當值,故而一直未歸家孝敬長輩,還望父親諒解。”
“官家將你放在翰林院,多學些東西是好的。”
雲堅的話意味深長,引得雲介頻頻望向他。
雲堅卻又移了話題,“今日乃何年月?”
雲介一手執扇替父親打風,有些不解父親這是何意,只答,“今日乃建德三十四年六月十八。”
還未問出口的疑問,立馬便被解答了,“近日,朝中有大喜之事,官家高興,便允了蔡戶書還鄉,此乃天意,或是人和,誰又知否?”
兩人並排著走進偏門,忽地聽見後面一人腳步聲響起,呼喚著,“三官人。”
雲堅回頭,看清來人後又對著雲介指了指,不複先前那般嚴顏,笑道:“諾,人都已回來了。”
“可帶回了七郎的信?”
“小的只帶回了口信。小的到時七郎君於公堂之上正忙著。七郎君對官人道了謝,他說他知了。”小廝不緊不慢將話回了清楚,又聽見雲堅語氣嚴肅下來問,“七郎可有交代你他會如何做?”
他依舊低著頭,不快不慢說:“七郎君說,他既去了,就不能空手而歸。”
“下去吧,領點賞,休息兩日,辛苦你了。”雲堅對著他揮了揮手,輕嘆一聲,“這七郎,新出之犢瞳。”
小廝語氣輕快道了“是”後便大步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雲介長眉又皺了皺,速眨了兩下眼,又將目光移到前面做“請”姿態的宅老身上,低聲問:“七郎這是何意?莫非真要與他蔡家徹底撕破臉皮?”
他不能理解,平日裡對事情看得透徹,深諳明哲保身之理的弟弟,竟想化身成比臺諫之臣更鋒利的劍,還誓得將他蔡家捅個對穿?於自己府上極為不利,官家不願再倒蔡,他倒,定會引起官家的不滿,況且官家也只是要錢而已。若真如此做,也會影響前程,再,官家本身就忌憚臣子相互彈劾,對他雲家也不是足夠信任。不由得心內擔憂,面上也表露出來。
蘇以言瞥見姜氏聽聞雲鶴去剿匪了,臉色蒼白,眼角泛起不少淡紅血絲,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姜氏這態度實在一反既往。
她淺低了一下頭,記憶中,從前在雲府裡,姜氏便算是聽聞雲鶴病倒了也不見她臉上會是如此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