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如花 卷帷望月空長嘆
“如何不對?我已讓表妹你念“我無爾詐, 爾無我虞。”難道在他心中我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雲鶴將書接過,又坐起身子來,往外動了動, “還須得麻煩表妹一件事,光線過差, 恐傷了眼睛, 還得麻煩表妹幫我開個窗。”
蘇以言雖是不解, 屋內光線充足, 哪裡來得過差,但她還是緩緩走過去開了窗子, 外面正陽光明媚,春和景明模樣,一束光照在屋外一小片的湘妃竹上, 映出竹葉搖搖擺擺綽約的身姿, 她倒是未曾注意到窗外這一小片竹林,竟還是斑竹。
回過神來,她先前已下意識覺得雲鶴話有所指,手卻比心動得更快,直接爽快地上前去開了窗, 果然,下一刻便聽雲鶴的聲音傳來,,“不若表妹扶我出去坐坐, 書中說來冬日負暄樂趣最妙, 但我想,未及暑熱之日,於竹影之下負暄定也是極妙之趣。”
“哥哥你, 不能見風,”蘇以言剛說出話,還不知如何勸他呢。
就聽見雲吉走上來敲了門,“郎君,該吃藥了。”雲吉顯然聽見了他倆的對話,還加了一句,“小娘子說的極對,你現今不能見風,葉知州請的大夫來了,可要請進來?”
“把藥端進來,人便不必請了,記得給銀錢,你親自將大夫送出門。”
雲吉將藥端進來,白色瓷碗中黝黑的藥水散發著的氣味著實難聞,將屋子裡尚存的果子香味沖散了不少,
那日雲鶴點了那悠沉且極涼苦的香,蘇以言出去後遇見雲飛不禁問了一句,雲飛支支吾吾才說那個香僅僅有醒神之用。
但蘇以言瞭然了他嘴裡的猶豫,問是否對身體有害?
雲飛當即頭搖的像撥浪鼓,雙手也放在胸前左右擺動,“那定是對身體無害的,只是郎君偶夜不能寐,為保白晝之時候精力稍稍能濟,才點的。”
蘇以言回去,就將從雲家走水路過來的所制的香給雲鶴換上了,甚至還囑咐雲鶴,用了藥白日裡想睡便睡,就算是不生病,常人也需要足量的睡眠,且又何況他一個生病的人呢,府上的大小事務她會學著操持。
這香是換了,她天天大半時間都同雲鶴待在一起,也親眼看著雲鶴身子確實沒有在葉初面前那般嚴重,怎麼這藥卻是越吃越勤了。
她帶著疑問不禁出聲一問,突如其來的問話倒將一旁正準備將藥碗放在桌上的雲吉驚了,險些手抖將有些燙手的碗摔了。
“哥哥剛吃了藥不過幾盞茶的功夫,以往的藥均是兩至三個時辰吃一次,怎麼阿吉你今兒配的這是什麼藥,這藥藥效太差需得吃這麼勤?”
“郎君說......”雲鶴突地咳了兩聲,雲吉瞬間領會到了他的意思,只意識到這話沒法再說,只將話尾咽進了肚子裡。
“表妹,我這病來勢洶洶,自然需要更多的藥汁來對付病症,雲吉去搬兩只凳子放在外間竹林旁,然後你便去忙你的罷。”雲吉鬆了一口氣唱諾下去了,還好郎君出口替他解了圍,他又不會說謊,到時候讓小娘子知道他便難辦了。
蘇以言卻蹙了眉頭,又站回雲鶴身邊 ,語氣不解,“哥哥這是何意?要多吃藥出去見風不是?在離府之時,外祖母與大外姑都交待我照顧你,你如今這模樣,我怎麼給大外姑交差呢?藥怎麼能加量呢,你身子不好,只能慢慢溫和養著,這如同虎狼一般的藥如何使得?”
她顯然是會錯了意。
雲鶴沒解釋她這一番這問藥的話,只撐起身子,下了地,將話題轉回來,“外間天光正好,夏陽之暖,我須得出去坐坐,未免在這潮濕環境之下發了黴,到時候若如野人一般,豈不惹表妹你笑話?就算我現在不出,等會......”
外間小廊中傳來輕快腳步聲,雲鶴摸頭不知尾的說上一句——“來了。”
一人背上插著雙劍,大闊步走進來,目不斜視,仿若一邊站著的蘇以言成了虛無,他對著雲鶴行禮,“郎君。”
蘇以言這才認真觀察著他,此人不正是應了書上所寫的虎背熊腰之詞,相貌粗獷,落腮鬍直點到胸前,兩點黑珠子仿若是對映著兇光,眉毛又黑又粗,和侍衛頭兒阿杜收斂的模樣完全不同,這人看上去兇像外露,一點都沒收起來,像一隻豺狼,腳步卻不與他這體重相符合,雲鶴抬手示意他不用行禮,問,“可尋到了?”
蘇以言這下更雲裡霧裡了,她聽聞那人道,“未曾尋到,但小的尋了一個線索。”
什麼人未曾尋到,莫非是那失蹤的劉家小娘子。
“說說看,”雲鶴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玄色衫袍氅衣,直往自己身上套去,蘇以言知他必要出這內間的門,她心下不僅有失落一情緒,又覺得雲鶴可能會覺得自己管得挺寬,心裡又是心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面上顯露出一分來,但還是上前過來幫他整理衣衫,小手剛摸上雲鶴身前的系帶時,就聽見那人渾厚的聲音說,“小的打聽著蔡戶書的么孫兒來睦州已一月有餘,還有這些日子,郎君你吩咐我盯著的那葉知州與其並無往來,倒是葉知州手下的節度判官趙珥,與蔡家之親密,還有一人,小的倒不認識,只聽裡麵人叫起府推。”
她手上一頓,那個往日無比順手的結沒打上,本波瀾不驚的心裡頓時激蕩起來,突地一陣惡寒向她襲來,讓她在朗朗夏初打了個哆嗦。
“原是如此,蔡易來了睦洲,這睦洲便是蔡豐的老家,他們這兩家走得親密倒是應該的,”雲鶴冷哼一聲,也捕捉到了蘇以言的出神以及在這個溫暖天,她竟然突起了惡寒打了個抖,他自己將系帶撈上來繫好後,輕輕擋開了蘇以言想替他繫腰帶的手,拍了拍她的背,但叫她還是沒有回神,只取了帶子慢條斯理自己繫著,又將將咳嗽了兩聲。
蘇以言聽聞他的咳嗽聲,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上前去踮著腳將橫杆上的鬥篷揭下,替雲鶴披在身上,聽見雲鶴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去跟著蔡易,若有任何動靜前來回稟便是了。”
那人卻還在原地,低著頭,動也不動,像一座小山。
“還有何事?”雲鶴見他不動,出聲問道。
“小的想請郎君將小的調回郎君身邊,小的剛進門之時碰見阿杜,才得知那日阿杜險些沒將郎君護著,那些歹人,”他手捏成拳,咕吱咕吱響著,“若是我在,必不可能有這種情形發生,而且,那盯著蔡易的活兒兄弟們隨便一個均能勝任,郎君不妨......”他拱了拱手,語氣真摯,聲線渾厚有力。
“那你去問問你的兄弟們,看看有誰願意同你換這差事。”雲鶴披好鬥篷,往外走去,朝蘇以言伸了手,蘇以言愣了愣,然後拉住雲鶴手腕緊跟其後。
那人也立馬追了上來,湊到雲鶴身邊,嘻嘻笑著,憨厚地摸了摸腦袋,那股兇相倒被沖散了不少,大大咧咧說,“那不是沒有兄弟願意同小的換,所以小的才……小的提議抽簽決定,但他們幾人,都不願意。”
雲鶴用手擋了擋有些刺眼的陽光,將雲吉擺好一把凳子從矮桌下拉出來相對,請蘇以言坐下才站著笑出了聲,對他說,“我開口,那不就厚此薄彼了?你其他兄弟定會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