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言將書放下,聽聞雲鶴在帳子內咳嗽了兩聲,聲音虛弱,她便強忍著落淚的沖動,才對著葉初勉強一笑,“妾多謝世叔,妾也替哥哥道謝。”
“剛剛是阿南你在讀書?”葉初接過雲飛遞過來的瓷杯,才低下頭抿了一口,心裡思忖著那句話的具體意味,科舉出身的他,自然讀過不少史書,也知道這是出自《春秋左傳》,這話是雲鶴唆使蘇以言所說,還是蘇以言自作主張說的,這便是值得他細細去思量了。
蘇以言輕輕點頭,“本表哥護著我好容易從歹人手中脫身,但他又因我而病,表哥因病躺在床上,不便捧書看,郎中吩咐他多多歇眠。哥哥說他想聽會故事用以助眠,”她狀似無意般繼續說,一邊觀察葉初的表情,可惜半張臉都隱沒在瓷杯之下,她看不太清楚,“我便隨手取了一本來,讀給他聽。”
所以這只是小娘子在無意之間翻到那頁,也不帶任何含義?
他舒了一口氣,若只是蘇以言無意提起,證明雲鶴並不清楚此事,他稱贊道,“阿南竟讀過此書?”
蘇以言搖頭,“並非,世叔,妾一介女身,承蒙家父喜愛,僅僅請了夫子讀了四書罷了。”
雲鶴咳嗽了兩聲,像是剛剛醒來,聲音嘶啞無力,喊道,“表妹。”
待蘇以言殷切回答後,他才繼續問,“葉世叔可到了?表妹,你來扶我,我下床去親迎世叔。”
葉初站起身來,又走近了兩步,關心著道,“世侄,我已到了,你病成這樣不必下床,不必下床。”
雲鶴還是掙紮著想起身,哄得蘇以言又落淚了,她忙去扶著他,“哥哥。”
葉初又上前兩步,語氣誠懇,“世侄,真不用如此客氣,你這病,世叔我得擔大半責任,我管轄之地竟出了歹人,世侄你放心,我必將這些歹人緝拿歸案。”
雲鶴啞著嗓子說了兩聲“多謝”後,蘇以言接過了話,“多謝世叔,不知世叔可知我們在上任的途中遇水匪險些……”
葉初深深了一口氣,手捏成拳頭樣,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裡卻糾結萬分,“先前不知,我還疑惑,為何朝廷派了向春兄來剿匪,剛與向春兄交談中,我才得知世侄遇險。”
蘇以言答嘴,“世叔竟已知道了嗎,妾先前和表哥糾結此事,不知如何與世叔說呢。”
“糾結於什?”
蘇以言垂著眼眸,眼睫微微眨動,回,像是一副天真模樣,“在世叔管轄的界內,竟現了水匪,往大說,是世叔你治理不得當,往小的說,便是世叔你禦下不嚴。”
……
葉初告辭,蘇以言本打算親去送,但葉初心事重重,讓她守著雲鶴,這些事他自然會給個交代出來。
蘇以言坐回矮凳上,雲鶴撐起身子,斜靠在憑幾上,語氣卻不大好,“表妹,你又哭了。”
蘇以言笑笑,將手指往雲鶴鼻尖上湊,“哥哥,你聞。”
雲鶴這才笑著移開了臉,將那盤含桃放在憑幾處,“原來如此,表妹也知道使如此‘詭計’。”
蘇以言嘟了嘟嘴,吐了吐舌頭,今日頭上又簪著那兩只蝴蝶,晃啊晃的,靈動得緊,蕩得雲鶴眼睛都移不開,他吐出一個核來,聽蘇以言甜如嘴中物一般的聲音響起,“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都是同哥哥你學的,當然,除了朱黑二色,形正自然也是。”【2】
雲鶴想也沒想地將一個鮮豔欲滴的含桃摘到蘇以言嘴邊,看著蘇以言日漸明媚的臉,他先前産生的不該將她帶出來的想法徹底煙消雲散,他只嚥下嘴裡的果肉,才說,“表妹,你口齒可是愈發伶俐了。”
“哥哥教得好,都是哥哥的功勞。”蘇以言將核吐出,又上去將那還剩下不少的含桃盤子端了過去,“哥哥已多用了,現而,不能再吃了。”
雲鶴失笑,輕輕搖頭,“既然如此,表妹不允我吃果子,總該將書遞給我罷。”
說起書,蘇以言才想起剛剛她脫口而出的話,回味起來才覺得話中的震懾本不該是他能說出的,換個多疑的人自然是會疑上了,,“哥哥,我剛剛那話不知可說對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