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縱往 碧雲無渡碧天沉,是儂心
二月初二, 小雪已停,雪化之時格外寒冷。
蘇以言昨夜不得寐,只因心裡反反複複都閃過雲鶴坐於馬車上答她的話。
她捧住心口, 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距離雲鶴進貢院已近六個時辰, 她回院後, 喝下丫頭奉上來的暖羹, 腦海裡就想著那句話, 以至於手上什麼事都幹不了。
第二日便是起晚了,出門急, 倒是忘記帶暖手爐,白霧從她唇裡吐出,她將手放在嘴邊哈了哈氣, 感受到了稍稍暖和之樣。
一個丫頭在垂花門外聽見了啥, 忙跑進來,守垂花門的嬤嬤見狀喊道,“慢點。”
又轉頭對著剛走進來現在雙手正撐在火盆上的另一個嬤嬤道,“這是出了啥事啊?我耳背,沒聽見。你可聽見了?”
耳背, 是藉口,她離得遠,自然是聽不見的。
那個嬤嬤哈了兩口氣,一口將旁邊的茶喝盡, 將手又放在火上搓了搓, “自然是聽見了。”
“說的啥?”
“好像是府上哪個郎君暈倒了。”
“哪個?”
那個嬤嬤冷笑道,“我怎知是哪個?主子的事你少打聽。”
聽見她冷笑,這嬤嬤語氣也開始不善起來, 擺臉嘲諷道,“我平日裡可沒和你少說這些事,怎麼你這老不死的兒子一調到郎君身邊上,如今的你便是要轉性了?”
那嬤嬤將手收回來,把在這嬤嬤的肩膀上,做出一副親近模樣,笑斥道,“你這老東西休要渾說。”
蘇以言陪著老夫人用早膳時,一個丫頭緊急忙慌跑進來,邊跑邊喊,“老夫人,不好了。”
蘇以言心裡咯噔一下,就聽見老夫人有絲毫慌張的語氣問,“出了何事,如此驚慌?”
“剛剛有貢院小吏來報——郎君暈倒了。”
蘇以言手上的筷子掉落在桌上,碗筷相撞發出聲響,她也沒關心,只將筷子拾起來,問,“是大房還是三房的哥哥?”
老夫人也盯著丫頭,只聽丫頭語錄簡單吐出四個字來,“是七郎君。”
聞言心頭一慌,“相公可知曉?”
“宅老已經稟了,正是宅老派遣的小廝來報內院。”
老相公今日一早起來便拉著大兒子進了書房,從卯時已經過了整整二個時辰,卻還未從書房出來,送進去的膳食和藥動也未動。
“鶴兒的身體,昨日便已大好了,怎會倒在考場,”老夫人自言自語嘆息著,一晃神,差些從凳子上滑落,蘇以言趕忙過去扶住她,又聽她喋喋不休埋怨道,“這孩子,自己身體不好還硬撐著上考場,都賴那老頭子,春闈前幹什麼致仕。”
蘇以言心裡更亂,她昨日剛放下去不久的大石頭,今日竟加重砸在她心裡,驚起一陣波濤,她腦中暈眩,呆呆凝視著面前落下的筷子,只能扶著老夫人緩緩說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安慰話語,“外婆,七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定沒事的。”
沒有得到主子們的示意,丫頭還在下面定定站著。
蘇以言忽而問道,“貢院來的小吏還說了什麼?”
院子裡又闖進兩人。
一個丫頭扶著哭哭啼啼的姜氏走了進來,聲音帶顫,“阿婆,鶴兒暈倒在貢院了。”
蘇以言站起來行禮,姜氏熟稔牽過她的手,“你可知,你哥哥暈倒了。”
蘇以言只點頭,用剛剛寬慰老夫人的話安慰姜氏,又補充道,“哥哥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了。”
老相公帶著雲鞏從走到門外,便只聽見蘇以言這話,雲鞏又憶起剛聽聞實宅老說的時候,他雖然心裡很是擔憂他的兒,但同樣也很擔憂若雲鶴失了此次春闈,雲家之後在朝堂之中該如何自處。
他心內知道將雲府這一個偌大的擔子壓在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身上,是他們這些為老的為長的能力不行,他在為官之道上也頗為盡心竭力,但清晰地知道自己僅能止步於此。只能寄希望於僅有的這個天賦異稟的兒子身上,望他能將興盛家族,造福百姓。
老相公聽見實宅老來報也短暫失了神,待回神來,聲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平穩,問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