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枝春 若識二草心,海潮亦可量……
二月初一, 卯時。
雞鳴聲逐漸傳遍各個角落,雲府燈火通明,上下都忙了起來, 因為今日是禮部正月二十五時便張貼出來的會考日子。
雲鶴在床上躺了兩日,直到今夜裡寅時才醒來, 一醒來便起了身, 他站在窺窗之下, 抬手去接外面正在紛飛的雪花, 幾粒鹽雪落於他的手上便化作水沿著手上脈絡向下滑入,滑進袖子裡。
直到雲飛端了盥面水進屋, 見郎君未著外衣便立於視窗。
忙將銅盆放下,上前去將紅木施上的白色襴衫取下,邊抱怨道, “郎君, 你身子本就不太好,何苦站於風口上,會考整整三日,你若是在裡面病倒,那怎麼得了?”
雲鶴點頭, “嗯”了一聲,還是站在窗前,未對著雲飛,將眼神從窗外那顆針尖如鐵的寒松上移開, 看向那一株獨梅, 緩緩吟道,“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
雲飛遲疑了一下, 將蠶絲帕從水裡擰起來,接話道,“今兒的雪,確能算得上春雪。”
雲鶴將襴衫穿好後,由著雲飛給他束了帶,雲飛又緊著給他披了一件狐裘,就聽他問,“這兩日我昏迷之時,表妹可來過?”
他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問出後心裡暗暗懊悔不已,為何自己還是問了這樣的話。語畢後看見雲飛點頭,他心下稍稍舒緩了一下。
雲飛嘟囔著,“許家小娘子在第一天便來了,還給郎君你帶了一隻老參,算是沒辜負郎君你對她的好意吧。”
雲飛指的是當日他便給小娘子送了鐲子去。
雲鶴唇角微微一翹,心情大好,快步走到擺著筆墨紙硯的書桌前,揮筆寫下了幾個字回答道,“嗯。”
雲飛湊過去看,就見他所書字型並不似之前,而且更加狂放豪野,足以見得郎君心情大好,他一個字一個字唸了出來,“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他瞪大了眼睛,腦子裡想到了什麼,卻欲言又止。
雲鶴見他那樣,問,“怎麼?”
雲飛支支吾吾道,“郎君這不會是在寫許小娘子吧。”
雲鶴未言語,只斜眼看向他。
雲飛心裡卻是十分震驚,郎君沒有否認,如此行徑,莫非是真對小娘子上了心,他轉了轉眼珠子,才微微告罪道,“是小的的錯,小的多嘴了。小娘子前日還看著夫人餵了你藥才離開的。”
蘇以言那日早膳未用完便來探望雲鶴,抱著姜氏道,是自己的錯,累哥哥生病了。
誰知姜氏竟讓摸了摸她微微出汗的額頭,又用手上錦帕給她輕輕擦拭著,溫聲對她說,“雲吉都給我說了,不關你的事,是我那兒子過於執拗,他認定要做的事便是數十個魁梧漢子都阻攔不了。”
蘇以言腦子裡想到了數十個漢子阻攔他的那種場景,忍不住在姜氏懷裡噗嗤笑出了聲,她聲音裡還是帶著歉意,“是我先去尋的哥哥,他為了讓我安心才又到我院子尋我。”
姜氏拍了拍她的背,“嗯,他喝了藥已經好多了。”
蘇以言抬起眼,看向姜氏,試探性問道,“是發熱嗎,我聽子星說的,若是發熱的話,哥哥可退熱了?”
“退了,”姜氏將她放開,拉起她的手,將她往院子裡引去,語氣裡帶著悲傷,“熱是已經退了,就是人還未醒。”
蘇以言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聽聞的,他八歲之時昏迷不醒了數十日,後送到道觀才醒來。如今離春闈之日愈發近了,若害的他不能前去參加會考,她想到這些,心下更加愧疚,她將盒子從懷裡拿出,“大外姑,這是外婆之前贈予我的,如今,七哥哥生病之因在於我,我心下實在難安。”
“你費心了,”姜氏拍著她的手,吩咐柏珠將東西接過,又讓雲吉端藥,雲飛上茶來,複將她引進屋內,對著她笑笑,“阿南是個好孩子,難怪鶴兒與你交好。”
蘇以言出門得緊,脫下鬥篷後,衣袖未掀半掩,姜氏一眼便看見了她手上那對鐲子,心裡暗暗驚訝了一番。
這鐲子是宮裡賞下來的,她和老夫人身有誥命,故而老夫人有一對,她有一對,老夫人那對在之前二房小娘子出嫁之時,已經給其添了嫁妝。
她這一對,在雲鶴傳來訊息要回府之時,便送到了形雲院裡。
如今,戴在了蘇以言的手腕上,她在雲鶴病後,難得嘴角露出笑容來,問道,“這鐲子。”
蘇以言反應過來,將袖子往上撥了撥,將鐲子從腕上褪下來,“大外姑是說這對?是哥哥早上差雲飛送到我院子裡的。”
姜氏眼裡含笑,她將蘇以言遞過來的鐲子接下,又將蘇以言的手拉到她面前來,“既然他送給你了,那你便好好戴著,別再取下來了。”
蘇以言也對姜氏甜甜微笑,“大外姑,這鐲子是你給哥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