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在這一瞬間,裴挽意忽然明白過來,其實這一趟出來與否,並沒有那麼重要。
在大阪也好,在首爾也罷,甚至哪怕就在家裡,兩個人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上,看一部評分很低的無聊恐怖片,也足夠她度過一個愜意的生日。
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都不重要。
她只是想和姜顏林呆在一起。
僅此而已。
——但如果能在此前提上,讓她有為所欲為的權利,裴挽意就會更滿意。
世界上的人好像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戀情的描繪與追尋。
人們用盡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去演繹它,表達它,歌頌它。就好像它是多麼偉大美好一樣。
但裴挽意一直不愛看愛情故事,不是覺得他們無病呻吟,就是難以共情那所謂的浪漫與熱愛。
就連故事的主人公珍藏心愛的人隨手留下的一條手帕,都會讓她下意識思考——這玩意兒到底要不要洗,不洗豈不是很髒。等等諸如此類的實際問題。
裴挽意沒有告訴過姜顏林,其實她也有一些潔癖。
不喜歡和別人共用餐具,絕不會吃別人碰過的食物和飲料,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化妝品,更不喜歡讓自己最私密的身體部位和對方同樣的地方直接接觸。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單純在過去的經歷裡本能地感到無意義,甚至不喜,所以拒絕了一切類似的要求和行為。
可在姜顏林面前,裴挽意連那一瞬間的反感都還沒來得及生出來,就被更強烈的反應牽住了心神,一下子便迷失在了那些快感和理所應當的氛圍裡。
連她自己事後想起來,都覺得實在是很神奇。
——原來真的可以有這樣一個人,把所有無意義的日期,無意義的行為,和無意義的地方,都賦予全然不可複制的特殊性。
夜還長,裴挽意靠在她溫暖的肩窩裡,深深吸了口氣,才一點點放任自己的意識被疲憊裹挾,拉入了昏沉的黑暗裡。
睡著之前,她還在想後天要怎麼度過,是正常一點,還是浮誇一點,哪一種更好,姜顏林會更喜歡。
裴挽意實在太多年沒有過過生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應酬,她甚至都快把這個習慣從自己的人生裡剔除掉,只想埋頭在事業和消遣裡,活過一天是一天。
反正鬼知道哪天就死於非命了,去計算自己活了多少個年頭又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算一算自己的資産份額,起碼那是真的很實際的東西。
裴挽意甚至都想好了,像自己這樣作惡多端又喜新厭舊的人,哪怕沒有被尋仇的人一刀捅死,也多半是要孤獨終老的。
與其不斷在別人的身上尋找沒有答案的答案,還不如拿著大把的鈔票,在真的僥幸活到老的時候,孤獨又富有地混吃等死,享盡榮華,才不算白來一遭。
可現在,裴挽意忽然不想要那樣的未來了。
她光是試著去想了一下,都發現自己根本忍受不了那樣的孤獨。
假如沒有體會到每時每刻伸手就能觸碰到的體溫與心跳,也許孤獨就只是一個沒有實感的概念。
但可惜,很可惜,裴挽意還沒活到老,就已經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是多麼幼稚和可笑。
——姜顏林一定是上帝派來懲罰她的吧。
否則她哪裡會知道,擁抱另一個人的體溫,會睡得更好。
在那已經熟稔得像是融為一體的體溫和味道裡,裴挽意帶著一如既往的亂糟糟的思緒,進入了一個很安靜的夢境。
在這個夢裡,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平靜的。
哪怕開水灑在了地板上,燙傷了她的腳背,女人神經質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鬧地在旁邊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