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萊是個很小的國家,雖然總體面積比港城大很多,但環境和文化都相差不小,對小優這種從小在港城出生長大的人來說,無異於背井離鄉。
尤其是她的國籍也不在汶萊,相當於要在這麼小的年紀,一直活在沒有歸屬感的地方,港城不是她的家,國籍地沒有她的家,汶萊更沒有。
小優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不想去,但我媽說我不可能一個人在這邊生活,因為這件事,我們每天都吵架。”
提到這件事,她的情緒明顯更消極了。
姜顏林難得感到一些無力。
她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那麼多的精力和心血,才把小優拉出來,現在卻被人輕而易舉地打回了原形。
姜顏林當然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各自的福禍命運,不是誰有能力或者義務去幹涉阻攔的。但她還是很不甘心,不想去接受這些跌宕不消的風波為什麼非得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看著沉浸在情緒裡的人,姜顏林換了個話題:“你原來的手機號沒在用了嗎,為什麼大家打電話發訊息,都聯系不上你?”
小優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姜顏林半晌,低聲說了句:“我媽把我手機鎖櫃子裡了,她覺得我會偷跑出去,最近連班都不讓我上。今天是她去試婚紗了,我才拿到手機。”
姜顏林很難理解,“為什麼做到這份上?”
和小優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姜顏林也多少了解過她的父母的性格。
很典型的母親強勢,父親弱勢的家庭組合,尤其是在她父親因病退休在家做家庭主夫之後,話語權就更低了些,幾乎都是她母親說了算。
但小優的母親雖然在家裡強勢,在老家的親戚面前卻耳根子非常軟,經常被一些親戚借錢,幾乎沒有幾個是還過的。說一句“吸血”也不為過了。
小優因為這些事,一直和母親的關系不太好,平時都是父親在中間充當和事佬,但現在這個潤滑劑沒了,母女的關系可想而知會變得更糟糕。
只是姜顏林沒想到,會糟糕到這個地步。
這和限制人身自由又有什麼區別,她都二十一歲了,又不是小孩子。
小優這一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姜顏林以為她不會說了,她才輕聲開口道:“因為我真的跑過。”
姜顏林表情一頓,無聲地握緊了她的手,溫聲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沒有問“為什麼”,而是問“什麼事情導致的”,讓小優一時間有些難過。
像這樣無條件相信自己,一心只為自己好的人,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她撇開頭,看著玻璃窗外的人來人往,港城總是風和日麗更多一些,天氣長時間的熱,讓太陽看起來有些毒辣,曬得人眼前發暈。
小優一直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的,但這麼多年了,也早就習慣了。
只是當有機會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真的有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
“……我家的房子寫了我的名字,所以賣房子的時候,錢也有我的一半。我申請了京都那邊的學校,想拿這筆錢作為學費,但我媽不同意,要我和她一起去汶萊。所以我就想偷偷瞞著她去。”
但這種大事,實施起來實在很困難,小優沒有經驗,還是被母親發現了端倪,直接去銀行申請了凍結她的賬戶,因為那個賬戶本就是小優的母親在她還未成年時開立的。
那之後,小優就不被允許出門上班,幾次爭執爆發後,她的手機也被鎖到了櫃子裡,家裡的網線也被剪了。
“我實在不想和她吵了,我每天都很累,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好像怎麼做都是錯的。”
小優說完這些,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忍了好久才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
姜顏林聽了很久,才開始冷靜地提出自己的疑問。
“那個和你媽媽結婚的人,你覺得怎麼樣?”
小優吸了吸鼻子,緩了一會兒,才說:“是個比我媽大十歲的男的,老婆死了,女兒在英國留學,他人有點不會說話吧,但是家裡挺有錢的,也很捨得給我媽花錢,好像以前來這邊旅遊遇到我媽就想追她了。”
小優的母親在機場工作,的確經常和港城的遊客打交道。
母女兩人的人生都遭遇巨變的現下,靠著這段婚姻脫離苦海,也是飽受苦難的人最本能的選擇。
姜顏林其實可以理解小優的母親為什麼要強硬地帶她去汶萊,畢竟對她來說,小優就是個一直很渾渾噩噩的孩子,讓人操碎了心。
放這樣的孩子一個人留在港城和一個人去京都上學,都是讓身為母親放心不下的,尤其是她的丈夫剛離世半年不到,這種痛苦她必然不會想再經歷第二次。
可是她忘了,孩子的生命是她給的,孩子的生命卻不屬於她。
姜顏林想著,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