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月陶玖理所當然的業績墊底,成交率幾乎到了慘不忍睹的程度。後來林露實在看不下去,推了幾個自己認識的老客戶過來。
每當這種時候,部門有個叫孫明的男同事總是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無論是當面還是私底下都說陶玖這樣依傍關系的人實在太過無恥。破壞規則,利慾薰心,做人不清白不端正。
陶玖絲毫沒有被他的話幹擾。她只是從倒數的業績稍微往前了幾名,又沒有直接拿下銷冠到搶別人獎金的地步。再說就算同事之間也常常有爭搶客戶的事發生,比自己過分得多的是。
真正令她感到絕望的是,可能她根本不適合這樣的工作。
即使在面試時hr講過市場部與營銷部合併的事,陶玖還天真地以為這只是人員流動,可真正改變的是工作的性質。在對自己産生懷疑的同時,陶玖也想問問林露到底覺得她哪裡好呢?也許林露根本不是信任她的能力,只是隨便哪一個認識的人都可以。說到底林露也只是想多個人支援自己。
這天剛從洗手間走出來,陶玖注意到保潔阿姨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安慰著:“小姑娘,別計較別人怎麼說呀。”——她知道自己又被背後議論了,陶玖疲憊地嘆了一口氣,眼前的世界和她想象的成年人的世界不一樣。
不知道人生到底是走錯了哪一步。即使沒有劇烈的、排山倒海的痛苦,這些瑣碎的煎熬積累起來依然有力量壓垮她。
有時候陶玖想給鐘祈發訊息問問,當初她上班的時候怎麼會那麼快樂?可當她點開鐘祈的朋友圈時往下滑動忽然發現,半年前鐘祈已經和賀北平結婚了。那時自己和趙流瀅在外地玩,沒人通知她參加婚禮的事。照片裡鐘祈穿著純白色的婚紗,笑得很幸福。
曾經自己總是期待和幻想著假以時日自己可以成為像鐘祈一樣的人,在職場和生活上都遊刃有餘。她以為自己有進步,可卻像是從未朝著正確的方向走一步。
除了業績壓力,無止境的加班幾乎讓她變成了被抽打著一直飛速旋轉的陀螺,好像永遠不會停下。她沒有注意到幾乎所有時間都被工作佔據,越來越少有自己的生活。
每當路過鏡子的時候,她都不敢抬頭看自己,也就沒有注意到自己逐漸變得孤獨而空洞的眼神,她幾乎活成了一個虛像。而在這不間斷的忙碌裡,陶玖同樣沒有注意到每晚下班時伴隨她一路回家的月亮越來越圓,越來越明亮。
直到有天趙流螢給她發來訊息:“寶寶,中秋節快樂!”她才驚覺,自己原來已經在北京生活了整整三個月。
離開家那天自己的沖動和憤怒還歷歷在目。她想和很多事情抗爭,但是好像還沒有開始就失敗了。
國慶七天的假期陶玖沒有回家,而是在坐在出租屋裡認真思考,這份工作是否真的還有意義。曾經所有美好的憧憬被打磨得一幹二淨,她找不到太多留下的理由,現在任何憧憬都無法和現在糟糕的狀態抗衡,她也根本尋找不到扭轉局面的辦法。
好像深陷淤泥,越是停留在此地掙紮越是陷入更深,只有想辦法把自己打撈上來。
正當陶玖醞釀著該如何說辭職的事時,林露的電話適時地打了過來。
“小陶,你沒回家吧?那太好了,明天有空嗎,有件事想和你說。”
第二天,林露約她在王府中環一家叫“花廚”的餐廳見面。餐廳的氛圍浪漫,到處都裝點著嬌嫩豔麗的鮮花,更像是適合約會和共度紀念日的地方。侍應生端上來的豬排肉外皮焦脆鮮嫩多汁,海鹽芝士蛋糕綿軟香甜。陶玖感覺到林露今天心情不錯,甚至她還點了瓶紅酒。
“辭職”兩個字在陶玖的舌尖猶豫地轉了幾圈怎麼都說不出口,她總覺得自己對林露心懷愧疚,像是辜負了她的好意。
吃到一半,林露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決定把原本準備飯後說的話提前宣佈了:“陶玖,這次有家大客戶,我們聯絡到的負責人也是個年輕女生,我覺得你去一定可以。”
林露的瞳孔閃出異常璀璨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
“算了吧,姐。我知道你照顧我,可是讓你失望了,對不……”陶玖的道歉停在最後半個字,看向桌面上林露推過來的名片時她猛地睜圓眼睛,身體裡像是疾速穿過了一道電流,似乎四周所有空氣都翻湧成狂暴的龍卷風。
名片上印著行雲流水的三個字——“陳姝野”,除了這三個字,陶玖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