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林露姐，其實我今天想和你說……我要辭職。”陶玖拿起高腳杯用力灌了一口紅酒，語氣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堅決。
盡管她承認自己在想念陳姝野。盡管這種想念在她到了北京之後無休無止愈演愈烈，但她絕不允許自己以如此軟弱的面目出現在陳姝野面前。
陶玖想，至少她要讓陳姝野看見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獨立的大人，以平等的姿態和她再次相見。
林露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僵硬在臉上，她忍不住直白地問：“為什麼，你適應得不好嗎，還是有誰欺負你了？”
“不是。”陶玖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向人傾吐苦水的習慣，更何況她和林露的關系遠沒有倒這種程度。陶玖搖搖頭，以一種“我意已決，無需再勸”的眼神直視著林露：“姐，是我自己的問題。再回到公司的時候，我會正式走oa流程。”
“等一等，陶玖，不如你再試試好不好？最後一次。”林露把那張名片又往前推，推得離陶玖更近——陶玖根本不敢低下頭再看，無聲地表達著抗拒。
林露放下了刀叉，雙手交叉墊在下巴底下，語氣帶了些懇求：“部門裡的同事都知道你是我招進來的，你就這樣走了我也不好看呀。”
陶玖明知道林露在故意示弱——有誰會真的敢讓她難堪呢。可是“最後一次”四個字都說出來了，還拒絕的話才會真的惹怒林露，她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但陶玖實在不願意麵對陳姝野，尤其是自己在這種處境下。
陽光透過玻璃窗明晃晃地照在陶玖白皙的臉上。她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時間餐桌上只剩安靜，和周圍的歡聲笑語形成巨大反差。陶玖咬了咬嘴唇，終於鬆口：“好吧，我再去一次。”
“太好了！”林露情緒轉化得極快，不知是否有表演的成分在裡面。她又恢複了眉開眼笑，陶玖卻再沒有力氣再配合著開心起來。
陶玖回到了家裡，把積攢在髒衣桶裡的衣服褲子一起丟進洗衣機，加入了洗衣液和柔順劑。在老舊機器發出的巨大的噪音聲中，她也像是丟棄自己一樣重重躺倒在了床上。
算了，就算見一面又能怎麼樣呢？告訴陳姝野不用顧及任何感情，直接爽快地拒絕她就是，快刀斬亂麻，讓她早點離職早點回家。
至於回去之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反正實習證明也拿到了，無論如何自己還沒畢業。人生還是有轉機的，不是隻有坐以待斃和自尋死路，別怕。
可等到真正坐在公司派發的商務車上時，陶玖才發現這次見客戶的不止有自己一個人。
開啟車門，陶玖看見孫明正坐在後座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西裝領帶皮鞋一樣都沒有落下。陶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秒，又關上了門繞到副駕駛的位置。
是很失禮——但是很爽。反正她也要走了，不用再受這氣。陶玖剛坐下就聽到身後傳來孫明惱羞成怒的陰陽怪調：“聽說你幹不下去，要回老家了？”
“不用你關心……”陶玖想回嘴又覺得浪費精力，索性直接從包裡拿出藍芽耳機戴上。司機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陶玖，表情就像那天在洗手間外遇到的保潔阿姨一樣。
一路無言，車倒是開的飛快，難得今天沒有交通堵塞。下了車走進辦公樓，他們被前來接應的助理指引到會議室所在的樓層。
助理面無表情說：“抱歉，兩位可能要稍等一下。”但她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歉意，陶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的焦躁，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孫明卻絲毫沒有在意，如魚得水般地和助理搭話，旁敲側擊地問陳姝野的喜好。
陶玖側過耳朵聽，可助理嘴嚴得很，什麼都沒說出來。
大概二十分鐘後電梯才又停在這層。電梯到達發出“叮”的一聲時，陶玖跟著孫明和助理同時站了起來。
她的神經忽然一下變得緊繃，覺得自己像是突然變成了易碎的瓷器。即使頭腦中尚未有足夠清晰的理智，身體已經本能地後退到旁邊的盆栽後面，盡管那棵綠竹並不能夠遮擋住什麼。
可笑至極，她甚至想用閉上眼睛的方式逃避——陶玖告訴自己鎮靜些。明明她才是有心理準備的那個人，可是當陳姝野的身影真的從緩緩開啟的電梯門中間浮現時，她還是像被抽空了靈魂一樣只能呆站著。
她們中間已經隔了數不清的歲月了，所有回憶都久遠得像是憑空杜撰的故事。陳姝野披著秋季新款茶灰色西裝外套，依然留著酒紅色的長發，五官精緻神情冷淡，時間沒有在她完美無瑕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仍舊像是尊貴的人魚公主。
陳姝野目不斜視，並沒有發現角落裡的陶玖，一進來孫明就巴結地迎了上來說明意圖：“陳小姐，這是我們公司的方案……”
陳姝野顯然是不感興趣的樣子，她的腳步和目光一秒鐘都沒有停留，指了指前面的會議室：“嗯，進去再說。”
可下一秒，她突然僵硬地頓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