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畢諾把她抱到了窗邊。
或許別人會因為天寒,轉到屋內。
但畢諾知道,她不會,因為那扇窗,能一直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是,她回來的時候,她不在窗前。
司徒景脊背微僵,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扯了扯嘴角,試圖抿出一個笑來。
“因為我知道你快回來了。”
她暗自希望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可是,她的主傅太過敏銳。
“侍衛軍是不是一直在我們身後。”
司徒景攥緊了掌心。
陶罐裡的藥時辰已經到了。
畢諾把還在燃燒的木柴抽了出來,火焰越來越小。
四周的寒氣似乎重新聚攏過來。
她嘆了一聲,“你成長了。”
司徒景有些僵硬地坐直了身子,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主傅,”她有些蒼白的解釋道,“他們只是……只是……”
“只是你的最後一道防線?”
司徒景什麼也沒說,但似乎畢諾已經猜到了全部。
“若是在劉家莊之前,我改變了心意,同你回去,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沒有呢,就還有他們。就在你猶豫要用什麼理由的時候,女童來偷馬了。”
確實是成長了。
在發現她要離開車隊時,她甚至還在病中,便想出了這樣的辦法。
她甚至猜到畢諾會對她心軟。
帶上她,也就更加方便侍衛軍的追蹤。
被看透,似乎本就是早晚的事。
司徒景沉默片刻後,抓住了畢諾的手,鳳眸定定看著她,“跟我回去吧,主傅。”
她把畢諾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碳灰把她的肌膚弄髒,聲音帶著暗啞,“你一直讓阿景不要害怕,可是阿景唯一害怕的……就只是失去你啊。”
她時常這樣懇求。
可這一次,主傅似乎對她不再心軟。
“我本不必去的,但現在要去,也是因為你啊。”
司徒景的手有些顫抖,可畢諾還是繼續道,“是你調動了去雍州的兵馬。這就是做錯事的代價。”
“不!”
司徒景搖頭,神色偏執,她喃喃道,“沒有任何人能讓我付出這樣的代價!”
“如果是我呢,”畢諾用指尖擦拭了她臉頰染上的碳灰,輕聲問道,“是我要讓你付出這樣的代價呢。”
司徒景沉默了,她看著畢諾,那雙微紅的眼睛裡霧氣朦朧,像一隻在大雨裡淋的濕透了的小狗,無聲地嗚嚥著。
“阿景,戰爭死的人不只是數字,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應該明白,”畢諾嘆了一聲,到底是不忍心,仍然伸手幫她把脫落的絨帽戴好,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啊。”
窗外轟然雷鳴,豆大的雨滴,傾盆落下。
原本還清晰的村莊,在這瓢潑的雨幕裡,變得朦朧幽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