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諾飲了口酒。
不得不感嘆,盧邈思實在有才,總能一語中的,只可惜她的身體……
盧逸風一聽姐姐的話,也無從反駁。
喜愛山水的人,如何不是熱愛生活的人呢。
熱愛生活的人,等到真山河淪陷那天,怎能不與人同憂呢。
他無奈一笑,“我是說不過阿姐的。”
大晉的名士們,縱然在洛陽再如何風流,底色卻總帶著點不可消散的悲意。
或許從‘日月旦’消逝的那天起,又或許從‘並幽翼’幾州失去那天起。
所以他們嚮往著道,歌頌著死,珍重著相聚,惋惜於離別。
畢諾問,“允道可有琴?”
幾人看過來,聞絃歌而知雅意,允道笑了,“當然有。”
畢諾於是道,“上次邈思合我一曲,今日諾便以一曲《送別》來送邈思南去如何?”
也算感謝她當初在洛水為她好言了。
盧邈思一笑,“如此,邈思當側耳聽之。”竟是用的上次畢諾的話來回她。
這是畢諾在之前世界裡聽到的歌曲,現在彈來仍是十分應景。
青色裙裾像蓮葉,盛放在觀鶴臺上。
白雲蒼狗,琴聲悠悠。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盧邈思聽著畢諾的琴聲,微微一笑。
瞧,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女郎,原來她並不孤獨,只是可惜……她們再沒有更多的相處機會了。
若是明年春天她還活著的話……
請與邈思再赴這白馬山,共聽鶴唳聲吧。
司徒景注視著主傅,莫名聽出了她琴中的惋惜遺憾之意。
為什麼惋惜,為什麼遺憾呢……
幾天後,一個晴朗無雲的日子。
一個訊息傳到了洛陽。
至此縈繞在洛陽上空的風流、雅韻都如流水一般,消逝了。
十萬胡人入侵雍州,雍州都督盧遠遇襲身亡。
盧遠獨女盧邈思聽聞訊息後,悲慼過度,與父同去了。
春日之約,終是再難身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