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使君嘆了聲,“現在皇上是越發的昏庸了。”
王祭酒冷笑兩聲,“不然我何必告老呢,聖人言,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我看現在就是這個時候呢。”
天下政治清明的時候,就出來做事,昏暗的時候,就躲藏起來。
冉使君搖頭嘆息,但隨後卻又想到件事,看向畢諾,目光和藹,“說來,阿諾當初入城門時,還說要與黑暗中散發螢火之光呢。”
王祭酒複又好奇起來,“哦?”
畢諾笑了笑,“想來能令兩位長輩如此感嘆,應當不止阿諾入宮的事吧。”
王祭酒不語,一副不想多提的模樣,還是冉使君道,“阿諾應當知道朝廷在金口設定了僑州之事。”
“然。”
所謂僑州,就是收容北邊因戰亂而南遷的流民的地方。
“唉,但如今僑州卻城門大關,不接受北民進入。”
“這是為什麼?”畢諾一副很疑惑的模樣。
冉使君便又道,“還不是僑州現長官常康,說這些北民從胡地來,很可能已被策反,成為了內應。”
“有那種可能,但十幾萬人總不會全是內應吧。”
“對啊,當時你子重伯父便如此說。於是那常康又道,雖不全是內應,但十幾萬人被胡人趕回來,恐怕目的就是為了消耗大晉的糧食呢。”
畢諾,“他這般說,恐怕是已經把北民當做非人的物品了。”
“唉!實在可恨!北民何其無辜,本就是我們沒保護好他們,令他們背離故土,千裡迢迢想要回晉,卻又不允許他們入城!”
說著冉使君便哽咽了聲音,染紅了眼眶,實在情之所至。
只覺得要是自己,為了回家跋山涉水,臨到家門,卻被覺得是壞人是沒用的人,而拒之門外,多麼委屈啊。
王祭酒卻極其冷靜,淡淡道,“我們上奏朝廷後,皇上卻也很認可常康的話呢。”
一時書房內,氣氛沉鬱。
片刻後,畢諾輕聲道,“使君……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呢。”
這下兩雙眼睛都立即看了過來。
大概兩位老臣為人正直久了,沒想過其實很多事,直行不通,便因勢利導,促使此事不得不成。
一個皇帝可能不愛民,但不可能不愛財,也不可能不愛惜自己。
司馬刑會認為常康說的有理,不外乎是覺得接納了北民,既損耗了他的財産,還可能從生命上,給他造成威脅。
畢竟僑州距離洛陽不遠。
但如果他發現,常康說的不接受北民,只是不接受普通北民,卻同樣會接收那些富有的北民,同時收受了大量賄賂,以此賺的盆滿缽滿。
同時,又言之鑿鑿道,有些北民聽說了僑州閉門之事,為了存活,竟甘願當起了胡人的先頭兵。
以此質問常康,是否早就通敵,才刻意關門拒收,逼迫北民叛國。
聽完畢諾的講述,兩位長輩既驚又喜。
祭酒撫掌笑道,“阿諾真是福星啊,我和你冉伯父可真是老糊塗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卻想不明白。”
畢諾搖頭,“兩位長輩只是太正直了。”
冉使君擺手,“哪裡是太正直了,我看我們不如阿諾呢,既能做高雅經學,又有務實韜略,實在不可多得啊。”
祭酒也極為認同,“然也,然也。”
這般被輪番誇獎,起先畢諾還能謙虛,但後面,便也只能面帶微笑,任由他們說去。